这么一瞧的话,此人的性格和样貌竟然和兰汉文有几分相似。
江刚在罗锐耳边道:“兰汉文是不是很像他?周常青的女儿能看上这小子,不是没理由的!”
周长青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年龄二十五六岁,头发在脑后扎着一个马尾,显得很干练。
江刚道:“这就是周常青的女儿,周霞。”
一行人出来之后,江刚和同伴站起身,罗锐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周常青面带笑容,和江刚握了握手。
“江检。”
“周老师好!”江刚微微低头,脸上的笑容和刚才完全两样,罗锐看的直皱眉。
周常青看向旁边的罗锐:“这位是?”
江刚介绍:“罗锐,咱们沙河县局的中队长。”
周常青并没有伸手过来,罗锐也面无表情,但眼睛直视着对方。
“哦,年轻有为啊!”周长青说了一句场面话,并不再搭理。
他身后的周霞,却问道:“就是你抓的汉文?”
罗锐嘴角抽了抽,江刚赶紧帮忙回答:“K301抢劫杀人案的歹徒,也是罗警官和他的中队抓获的!”
周霞冷着脸,道:“罗警官很威风啊,你们警局对兰汉文的审讯视频,我们已经看过了。我想问问,你当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很异常吗?”
罗锐窒了一下,警方的内部审讯视频,律师说看就能看的?
周霞看出他的疑惑,直言不讳的道:“别惊讶,兰汉文在看守所发病,是在你们审讯之后,所以我们有理由观看当时的审讯记录!”
但这个事情,陆康明和李农却没告诉自己。
这一周,罗锐休息了两天,难道就是这两天,这帮人找到县局来了?
罗锐不想逞口舌之快,但却忍不住道:“兰汉文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你们给这样的人辩护,难道就不怕他以后出来继续杀人?”
周霞冷笑一声:“说话要讲证据,罗警官!难道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精神病患者,你就说他是变态杀人狂?他们是有危险,但那不是他们的主观意识。
包括你们审讯时,兰汉文的口供,都不一定具备法律效应。”
罗锐咬了咬牙,眼里快喷出火来。
周常青咳嗽一声,看向江刚:“江检,我理解你们司法的立场,但也请你们尊重客观事实,兰汉文的情况,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这么多年,这样的案件不是第一例。”
江刚听出他的话里的意思了,惊讶道:“周老师,你们难道真的打算无罪辩护?”
周常青道:“这个是律师的事儿,我只是一个老师。”
周霞和她身边的律师,却是点头:“当然是无罪辩护,而且孤证不立,如果你们检察院能拿出兰汉文杀人的确切证据,我们可以再协商。”
江刚讶然,让出身体来,意思是不想和你们叽歪。
周常青点点头,带人离开。
周霞临走之前,还深深的瞥了一眼罗锐。
江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的不行。
“走吧,咱们一起进去?”罗锐道。
“我不是来见兰汉文的!”
罗锐眨了眨眼:“那你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盯着刚才那帮人啊,早上我接到看守所所长的电话,说周常青来这儿了,他们见的人不是兰汉文,而是丁左!”
“丁左?”
江刚抬起头,回答道:“要论杀人动机,丁左的动机最明显,再说第一斧头是他砍向汪家玲的,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没杀害汪家玲?这事儿能说的通吗?
再者,他杀关霞那股狠劲,监控也复原了,大家都能看到,这人也是极度残暴的,只要他承认杀害汪家玲,兰汉文不就可以脱身了吗?
所以啊,这帮鸟律师,进可进,退可退,兰汉文现在恐怕是有恃无恐。”
罗锐的心冷到了极点,问道:“13号车厢有好几个乘客,他们能作证,丁左当时只是用斧头砍了汪家玲一下,伤口是在腰部,这并不是致死的原因,难道他们的口供也要推翻?”
江刚摇摇头:“你别忘了,这些人也参与殴打过汪家玲的,满嘴谎话,证词都是前言不到后语的,比如说那对杀马特情侣,你审讯的时候,他们说只是在床铺上打过汪家玲,没有下床,但我后面去审的时候,发现那个贺珍,下过床,竟然还对汪家玲的孩子动过手。
还有,赵建国侵犯过汪家玲,但他并没告诉你,他曾经尾随汪家玲进入了厕所,并在里面对她实施过猥*亵,当然,他没有得逞,不然尸检查出来,他跑不掉的。”
“所以这些人的口供,都得重新梳理!”
江刚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昨天查了思觉失调症,也去找了专门的医生。
青少年患这种病的概率最大,一般都在15-25岁之间,完全符合兰汉文的年龄阶段。
另外,它的症状之一,思想及言语紊乱;症状之二,产生妄想;第三,出现幻觉。
兰汉文也符合上面的症状,罗锐啊,咱们是不是真搞错了?不管兰汉文有没有杀人,都不是他的主观行为?
毕竟,严重的思觉失调症会出现幻觉,当时歹徒闯入13号车厢,抢劫行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影响,以至于他当时精神失常?”
罗锐摇摇头,非常坚定的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江刚吐了一口气,不自信起来:“是吗?”
罗锐盯着他。“如果他真的出现幻觉、他精神失常,那么一个失去自己主观行为的人,为什么会抱着汪家玲的孩子?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不正常的人,会想到保护孩子的安全?
只有一种解释,兰汉文在装,他在装自己有病!”
江刚突然觉得有些罗锐有些偏执,道:“你说的这个,恰恰是兰汉文的加分项,视频我也看过了,我敢保证,周常青他们肯定会在法庭上,出示这个视频,以此证明兰汉文并没杀人!”
罗锐哑然,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再说什么了。
时间过去一周了,在这些天内,罗锐除了休息两天,一直埋首于调查这个案件,想要把兰汉文判死,即使不判死,让他在牢里待上一辈子也好。
但,事情总是不会这么天遂人愿……
因为不是县局的正式提审,罗锐是以私人身份来探访的,所以他被安排在了探监室,中间有铁栅栏隔着。
兰汉文出来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这笑容马上便敛去了。
他头发给剃掉了,脑袋上包扎着纱布,脸色苍白。
在管教的示意下,兰汉文坐在椅子里,然后抬起头来。
他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勾起。
“罗警官,你是姓罗,是吗?”
罗锐紧盯着他,想要把他看穿。
“兰汉文,你觉得自己能逃脱死刑吗?”
兰汉文偏头看他:“哈,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杀人,怎么就死刑呢?”
“汪家玲真不是你杀的?”
兰汉文吸了吸鼻子,并抬起带着手铐的手背,擦了擦鼻尖。
再次看向罗锐时,他眨了眨眼,意义不言而喻。
“罗警官,一切都要讲证据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杀汪家玲,我是无辜的!”
“我当时产生了幻觉,不过我好像看见那个叫丁左的歹徒杀了她。
那一斧头啊,向那女人砍下去,脖子脆的跟油菜花的根茎一样,一折就断。
我看见她向丁左苦苦哀求,那眼神透着绝望……”
突然,罗锐站起身来,骂道:“你特么说够了没有!”
管教微微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兰汉文嘿嘿一笑,道:“汪家玲死的很无辜啊,这点我很同意你的看法。罗警官,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进去了。”
他示意管教,后者点头后,他站起身来。
即将进门里时,兰汉文回过头来,向罗锐微微弯头,脑袋和脖子的弧度形成了35度角。
这就是汪家玲被斧头砍死时的状态!
罗锐全身血液倒流,双拳紧握,愣在了原地。
很久之后,他才走出探监室,来到卡口,取走放在柜台里的钥匙和手铐等。
江刚还没离开,见他神色疲惫,马上跑来问道:“怎么样?这小子说什么了吗?”
罗锐道:“可能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兰汉文杀了人,一人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我,最后一个就是死去的汪家玲。”
江刚有些汗颜,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了,这案子既然已经移交给我们检察院了,你的工作也算完成了。我一会儿去见汪家玲的家属,争取能最大限度,让兰汉文在里面多待几年……
你要是没事儿,去我那儿坐一会儿,帮我梳理梳理起诉时要用的材料。”
……
沙河县检察院。
江刚的办公室里,汪家玲的前夫和妹妹已经在等着他了。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汪家玲两岁的孩子。
罗锐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在一边,没有参与谈话。
但王家榕每说上一段话,就要看看罗锐。
江刚把公诉的时间,和对案子的预测,都详细给他们讲了一遍,但听到加害人的辩护律师,准备做无罪辩护时,汪家榕霍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
就连路远也是脸色大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检察官,这怎么可能!”
“这个……”
汪家榕抹着眼泪,道:“就是兰汉文杀的我姐姐,就是他!”
江刚无奈的摇摇头:“没有直接证据,而且也没有杀人动机,而且也没有目击者……”
突然,汪家榕失声喊道:“有!有目击者!”
路远也是眼含热泪,止不住的点头:“我们有目击者!”
江刚和罗锐对视一眼,两人突然看向坐在椅子里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