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伟笑道:“当然!我有一个狱友,还和你打过交道,不过他很幸运,至少没被判死刑,我可是听说,死在你手上的歹徒可是不少。”
“是吗?他叫什么名?”
“你还记得高洋吗?”
罗锐没有回答,高洋,他当然记得,他所侦办的每一个案子,每一个案件的相关人,他都记得。
高洋正是当初涉嫌绑架王天龙女儿的相关人员,不过幕后黑手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女儿,高文娟。
“他在里面还好吗?”罗锐出于好奇,问道。
“还行吧,刚进来那么会儿,他被其他劳改犯欺负,后来是我保的他。”洪伟看了看接见室墙壁上的挂钟,现在快到凌晨了。
于是,他问道:“罗警官,深更半夜来找我,不会是什么小事,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
罗锐没有吱声,而是望向他的眼神。
洪伟眼神灼灼,似乎藏着某种强烈的期待感。
罗锐想了想,然后开口:“十几年前,九岭煤矿,是不是用过黑工?”
“哈!”洪伟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等了十一年,整整十一年,自从我被抓,被判刑,后来被送进监狱,我都等着有人来问我这个事儿,但他们像是商量好了,没有一个人来问我。”
“哦,是吗?”罗锐眼睛微微眯起。
洪伟赞叹道:“你不亏是一个好警察!”
“别说奉承话,说条件。”罗锐直截了当的戳破他的想法。
“聪明!”洪伟点头,开口:“我要求减刑!”
“我说了不算!”罗锐拒绝。
“你知道,我被判了无期,我本来想着十年前法院宣判我罪行的时候,把这个这事儿捅出来立功,但我也怕遭到一些人报复,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把这事儿藏在心里,不敢乱讲。
我是冒着风险在和你谈,如果罗警官你不同意,那只好没得谈了。”
罗锐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洪伟,你不要以为监狱里就关着你这么一位知情者,我的同事正在和王国孝谈,我相信,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
“安全主任王国孝?”听见这个名字,洪伟哈哈一笑。“罗警官,你是相信一个被判无期的囚犯,还是相信一个被判二十年刑期的囚犯?”
这还有的比?站在一边的方永辉翻了一个白眼。
被判无期,你了不起啊!他在心里腹诽。
罗锐冷着脸,没有吱声。
见到他的模样,洪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
“罗警官,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十一年,你要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儿,就去找法院和检察,让他们给我减刑,减刑下来,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然免谈!”
说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狱警:“管教,我请求回宿舍休息。”
狱警看了看罗锐,见他没动静,然后向洪伟点点头。
洪伟快要走出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来。
“罗警官,提醒您一句,98年8月5号,九岭煤矿发生塌方事故,导致六名工人埋在*井下,但死亡人数远远不止,你刚才说使用黑*工,那些黑.工都是没成年的孩子,有多少人?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第100章 重大线索
一夜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临江市被水雾弥漫、笼罩,再加上低垂的天空,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法院大门口的路边停了一个小时。
随后,又是一台车身印着“公安”字样的警车开过来,康柏林和一个穿着狱警制服的人下车,走到黑色越野车的侧边,敲了敲车门。
罗锐打开车门,问道:“怎么样?”
“车里说。”康柏林拉开后座的车门。
后座空着的,他和狱警一起坐上了车,并“嘭”的一声,把车门紧紧关上。
康柏林马上介绍道:“这位是临江监狱的副监狱长,罗波。”
罗锐坐在副驾上,他赶紧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
“罗监狱长,你好。”
罗波笑了笑:“罗组长,你好。我来的时候,还专门查过族谱,咱们是同宗。”
“是吗?”罗锐感到很意外。
“你祖爷爷是不是叫罗炳文?他以前是一个秀才?”
“是有这么一回事。”罗锐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罗波四十几岁,身高体壮,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过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
“我家的族谱上有你的祖爷爷的名字,不过他后来分出去,他子孙后代的名字,都没有记录了。等空下来,我给你一份族谱,你到时可以看看。”
“行,那就谢谢了。”罗锐没有拒绝,看他说的煞有介事,这事儿应该不是作伪。
再说,一个副监狱长,按照地方上算是副县处级,用不着和自己套近乎。虽然是叫临江监狱,但它并不是属于临江市管理,而是属于海东省监狱管理局直接管理。
康柏林见两个人熟悉了,便道:“咱们说正事吧。”
罗锐沉吟着:“我刚从法院出来,里面的人告诉我,煤矿的老板辛宗亮外逃后,洪波属于重大事故的责任人,他在明知煤矿存在安全隐患下,强行生产,导致六名矿工埋在井下,而且无一生还,他们说没有减刑的可能性。”
康柏林问道:“你把咱们手里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告诉他们?”
罗锐摊开两手:“我说了,正是因为听见这个,他们才不松口。”
这话虽然说的很隐晦,但车里几个人都明白了。
“监狱那边怎么样?”罗锐问道。
康柏林看向罗波,后者摇头:“今天早上开了会,监狱这边也不同意洪波减刑。”
“理由呢?”
“说是洪波在监狱里表现不好。”
“怎么表现不好了?”
“洪波曾经和一个同监室的囚犯打过架,还差点拿磨尖的牙刷柄捅伤了对方。”罗波犹豫了一下,而后道:“不仅如此,恐怕你们下次探监,可能见不到他了……”
罗锐叹了一口气,转身,靠在椅背上。
康柏林泄气的道:“难道真就没办法了?罗锐,你们昨天去监狱,不只是见了他一个人,那个王国孝怎么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洪波有一句话说的对,一个被判无期的囚犯,确实比一个被判二十年刑期的人知道的多。”
“那现在怎么办?洪波要是不开口,我们查不出真相。”
罗锐没有吱声,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笑了笑。
康柏林看向他的笑脸:“你还笑的出来,罗锐,这个案子阻力这么大,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我昨天打了好几个电话,上面的意思是,叫我们尽快抓到凶手,把凶手丢给检察院,其他事情不要再管。”
罗锐撇了撇嘴,看向罗波。
“罗监狱长,我们接触不到洪波,你应该能见到他吧?”
罗波眨了眨眼,心里一惊:“你是想……”
罗锐沉吟道:“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洪波坐地要价,想要减刑,当然这是他最好的打算,但是呢,现在情况不同,不是减刑不减刑的事情了,而是保命的事情!
他应该知道自己惹着谁了,也知道这背后牵扯的有多么深,如果他想要在监狱里安全的待着,最好是把他知道的告诉我们,要不然,随着我们深入调查下去,他就越危险。
想要活命,最好是把他知道的,老实给吐出来。”
一听这话,康柏林一拍膝盖,眼神灼灼的看向罗波。
罗波犹豫着,显得非常为难。
罗锐的意思的很明显,想要让他去套洪波的话,而且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他能接触到对方。
但是这么做的话,让自己人知道,以后的路就很难走了。
康柏林见他为难的样子,赶紧劝说:“罗监狱长,我们都是警察,虽然分工不同,但是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伸张正义,让社会上少一些罪犯和蠹虫。
我俩认识这么久了,我清楚你的为人,也是有一颗滚烫的心,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罗波并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说动,他想了很久,看了一眼康柏林,然后望向罗锐,久久不语。
康柏林急了:“老罗,你别墨迹了,同不同意你给一句话。”
罗波咬了咬牙:“罗组长,我要一个承诺。”
罗锐看他热切的样子,赶紧身体前倾,转过脸。
罗波从座位上站起身,脑袋抵住了车顶,对着罗锐耳语了一阵。
说完之后,罗锐二话没说,拿出手机,打开车门,下车拨打电话。
主驾驶的方永辉赶紧下车,撑开一把手,想要拿给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康柏林有些莫名其妙,他狐疑地看向罗波,后者靠在椅背里,脸色沉重的闭着双眼。
大约十分钟后,罗锐打开车门。
罗波立即睁开眼,眼神灼灼。
“罗监狱长,你的电话。”
罗波赶紧打开车门,跳下车,双手接过手机,然后小跑到台阶上。
他的后背是法院大楼,长长的台阶,显得庄严肃穆。
雨落在罗波的头顶,他也毫不在乎。
过了好一阵子,罗波挂掉电话,笑吟吟的把手机还给罗锐。
“罗组长,谢谢了,你可别认为我是想要……”
罗锐赶紧摆手,阻止他说下去:“换做是我,我也会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你的做法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