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罗锐伸手打断他:“别给我架梯子……”
罗锐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两辆车,疯狂的按着喇叭,如同龟速般,破开人群,开到路边上。
杨波、田光明立即打开车门跑来。
除了他之外,还有楚阳和苏明远在后面一辆车上。
四个人红着双眼,风尘仆仆,楚阳张了张嘴,待开口,罗锐赶紧道:“别着急,先吃一口,我看你们也熬了一夜。”
随后,林晨赶紧招呼早餐店的老板,在旁边支起一张桌子。
罗锐大声喊道:“包子、稀粥、油条,有什么上什么,全都来一份,不够我们一会儿再加。”
老板欢快的答应一声,赶紧把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
田光汉似乎饿极了,筷子都没用,直接用手拿起一个大肉包,往嘴里一塞。
“嘶……好烫,烫死我了!”他嚎叫一声,但还是大口咀嚼吞咽起来。
其他三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阵狼吞虎咽。
楚阳稍微斯文一点,一边吃,一边道:“组长,我和明远……”
罗锐赶紧摆手:“楚阳,等杨波他们先说,我们按照被害顺序来讲,更加直观一些。”
“好。”楚阳继续啃着包子。
杨波立即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豆浆,拍了拍胸脯,这会儿,他已经咽下去四个大肉包,喉咙给哽住了。
李农看不下去了:“不是……你们跟饿死鬼似的,昨天没吃饭?不会是找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吧?”
杨波拍了拍胸口,咽下一口豆浆,道:“不是的,李局,需要走访的人太多,所以吃饭的时间给耽搁了,我和老田两个人,半夜都在敲人家的门,还被人家骂了一整晚。”
“理解理解!”李农压压手,他也是做过刑警的,半夜有警察上门,而且还是查的十几年的旧案,任谁都没有好脾气。
杨波打了一个饱嗝,抿了抿嘴,道:“李局,罗大,我和老田先是去了黄燕当年遇害的纺织厂,虽然纺织厂还在,但她当时遇害的工棚,因为厂里觉得不吉利,所以早些年就已经给拆了,现场早就没了。
然后,我们走访了黄燕的室友和家属,他们的说法还是和以前的口供一样。
黄燕谈了一个男朋友,是水利局的,95年1月22当天晚上,黄燕下班后,就去和男朋友约会,两个人在县城的一家招待所开了房,一直到凌晨一点半,两个人才离开。
招待所离纺织厂很近,所以黄燕是走路回到厂里宿舍的。
当时,保安给她开了门,两个人还吵了几句,这之后,黄燕并没有回到宿舍。
她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工人上班的时候,在工棚里发现她的尸体。”
李农回忆道:“当时,我记得我们警方都以为是厂里工人干的,所以把整个厂子都封控了起来,彻查嫌疑人,也带走了追求黄燕的几个爱慕者,但都是一无所获,特别是那个和黄燕争吵的保安,也被审问过,但也排除了他的嫌疑。”
此时,林晨看向杨波:“你们有没有对比过黄燕男朋友的口供?”
田光汉悻悻然道:“我们首先找的就是他,不过他的不在场证明最完备,当天晚上,他是坐出租车离开的招待所。
卷宗里有出租车司机的证明,我们也怀疑做了假口供,但黄燕男朋友单位的保安和室友也都能证明,他不可能有时间作案。
再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我们也核对过2号被害人于佳丽的遇害时间,这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
杨波点头:“我们是昨天深夜去找的这个人,他都已经四十了,结了婚,孩子都十几岁了,听说我们准备重启当年的案子,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说,如果当年黄燕没有死,两个人现在肯定都结了婚,也有了孩子。
他怪自己把黄燕约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当年干的这傻事,黄燕就不会死。”
田光汉在一旁咂咂嘴:“诶,我和杨波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两口子吵起来,他老婆还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搞得我们俩好像专门去拆散他们的家庭似的,我俩直接给撵了出来。”
听到这里,李农心有戚戚焉叹了一口气:“能理解。”
罗锐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难道李农老婆拿着他前女友的名片,找他算账了?
罗锐问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没找到什么新线索?”
杨波有些愧疚的点头:“太难了,过去这么多年,好多相关人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没事儿,你们要是真找出线索来,我还觉得奇怪。”
林晨看向罗锐:“组长,你怎么看这起案子?”
罗锐拿起筷子,拨弄桌子上的纸巾:“95年的案发现场,你们应该也看过,这是凶手做的第一起案子,按照道理来讲,不管是谁,第一次杀人,都会很紧张、忐忑、慌乱,或者是手足无措。
但这个凶手却不是这样,他很冷静,胆子也大,心素质很强,竟然敢在纺织厂内行凶,并且黄燕遇袭时,并没有惊动宿舍内的其他人……”
李农点头:“我们测量过保安室和女职工宿舍的距离,两边隔着很远,保安应该是听不见的。不过宿舍下面的工棚,对着二楼宿舍的厕所,案发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这个时候很多人都睡熟了,稍微有一些动静,应该也不会有人听见异常。”
罗锐眯着眼,沉吟道:“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当年老调查员的判断,凶手肯定是认识黄燕的!”
“啊?”林晨惊呼一声。
李农也有些狐疑地看向罗锐:“可是,当年案发后,我们把黄燕的人际关系都查遍了,而且纺织厂当时也被封控起来,并没有找到疑是凶手的嫌疑人!”
罗锐撇撇嘴:“当年,纺织厂一共3018人,还不说这些人的亲属,他们都有可能见过黄燕,而且,黄燕从17岁开始就在厂里工作,一直到她22岁遇害,这五年时间,有的工人辞职,有新工人进来,包括厂子周边的人员,你们都查过吗?”
李农呼出一口气:“你这也……”
“这是凶手犯下的第一个案子,我的判断是,他肯定认识被害人,而且,他对纺织厂内的情况也很熟悉,虽然没在厂里工作过,但肯定也多次去过厂里。
另外,从96年、以至于之后的犯案模式来看,凶手的犯案模式没有任何变化。
锁定目标,尾随,寻找时机行凶……”
闻言,楚阳放下筷子,点头道:“于佳丽就是这样遇害的,她遇害的时间是在96年1月22号的深夜十二点,她家就住在镇子上,当时她和同事吃完宵夜,独自回家,然后被凶手给盯上了。
凶手把她躲进了一处废弃的民宅……”
说着,楚阳拿出电脑包,准备打开。
林晨努了努嘴:“楚阳,笔记本电脑太大了,携带不方便,买一台平板电脑方便一些,走到哪都能带着。”
楚阳笑了笑:“这电脑是我自己的,再说,我这点工资也买不起平板。”
李农咳嗽了一声:“这个……虽然你的职位不在咱们沙河县,要是这个案子破了,咱们局里给你配一台。”
楚阳道了一声谢,然后打开电脑,把屏幕推到罗锐眼前。
他调出几张照片,讲道:“于佳丽遇害的地点是在一家干洗店旁边,这里有一个巷子,这巷子很荒僻,里面都是废弃的砖瓦房,黑乎乎的,也没路灯,凶手下手的时候,应该是第一时间想要制伏于佳丽,但没有成功,而后,于佳丽往前逃跑,来到巷子最里面。
尸检报告里陈述,于佳丽的后脑勺有重度挫伤,应该是在逃跑途中,被凶手重击,然后被拖进了这里面……”
罗锐看着一张年代非常久远的房屋照片,黑瓦红砖,墙壁显得很低矮。
随后,又是几张照片出现在眼帘。
这是民宅的堂屋里面,四处都是堆砌的废品和稻草堆。
被害者于佳丽,躺在水泥地上,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脖子的伤口和黄燕一样,被利刃刺破,血水顺着她光滑的肩膀,凝聚在她的身下。
因为是冬天,所以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但胸前的衣服敞开,嘴里塞着玉米芯子。
她的裤子褪到脚踝处,大腿上全是血,下*体也被塞入了一截玉米芯子。
她和黄燕不同的是,手脚并没有被捆绑,可能是她的后脑勺遭到重击,无法动弹,所以凶手才可以任意施暴。
完事之后,凶手照样杀了她,并且还……
同样身为女性,林晨于心不忍,她咬了咬牙:“真特么是畜生啊,都是妈生的,怎么能下的了手?!”
现场的照片,大家都仔细看过,但每一次看,都能看见被害人所遭受的伤害。
那种具象化的残忍,让任何人都是为之侧目。
楚阳道:“我们昨天也把于佳丽的亲属好友都走访了一遍,特别是于佳丽的丈夫,当时也被当做重点嫌疑对象,他的说法和96年的口供一致,没有出入,而且于佳丽遇害时才25岁,她的女儿才三岁,过去十四年,孩子都上高三了。
见到我们去,这个孩子一直在追问,杀害她妈妈的凶手,是不是找到了?
而且这孩子明年毕业,打算报考警校,一直追问我们要多少分才能考上……”
楚阳没再说下去。
众人也随即沉默下来。
罗锐可以想见,事隔这么多年,警方还没有抓到凶手,对于被害者家属而言,是多么的愧疚。
昨天的走访调查,楚阳他们所面临的窘迫和困难,肯定是巨大的。
吃饭?但凡良心上过不去,也吃不下饭,所以四个人都是饿了一天一夜。
沙河县的一帮快要退休的中老年刑警,整天无所事事,一副油盐不进、已经摆烂躺平的姿态,但一听说95年的特大连环杀人案准备重启,那种群情汹涌,眼里发红的悲愤,让年轻刑警们都为之动容。
当年,他们所遭遇的困难,以及被害者家属的谩骂和指责,肯定是比楚阳他们还要难堪。
这时,罗锐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李农:“平阳县的三起案子,能要到卷宗吗?”
李农点头:“都这个时候了,吕鹏肯定不敢拒绝啊,以前专案组也有卷宗,不过都在市里,你要是想看,还是去平阳县最好,再说,这起特大连环杀人案,只有一个女性被害者活下来,虽然已经疯了,但她的出现,可能是这个案子的转机。
当年的专案组,找不出问题来,万一你能行呢……”
“李局,我刚都已经讲了,别把我架在火上烤,我可不吃这一套。”罗锐说的很认真。
李农耸了耸肩:“那行,我去给吕局打个电话,昨天你说凶手在今年的1月22号还要犯案,我估计他们那边也是风声鹤唳的,卷宗估计早就准备好了。
另外……”
罗锐盯着他,抬了抬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农看了看四周,早餐摊前除了沙河县的民警,还有富康县的老帮菜,所以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的觉得,凶手是认识黄燕的?”
闻言,罗锐重重的点头:“十有八九!”
李农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那好,我现在就回咱们县,就算是把纺织厂里的职工亲属,祖宗十八代也给翻出来!”
罗锐点头:“那你最好带上我师父,以及那些老干部们,他们肯定比新警员更了解当时的情况。”
李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农不准备继续待在这儿了,毕竟这不是自己的辖区。
罗锐的推测从来没有出过错,他是无条件相信这样的判断。
……
……
上午八点。
两辆沙河县的警车,直接开进了平阳县县局的大门。
来的路途中,罗锐就已经看见县城的主干道上,交警和巡警人数增加,巡逻的次数也很频繁,属于只要你站在街道上,大声叫喊一声,民警就能听见异常。
而且过往的交通车辆,比以前也查的更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