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枪声停止,周围只有痛苦的呐喊声。
罗锐不含糊,蹲下身,开始装最后一枚炮弹。
顷刻间,他又站起身,对着皮卡车后面仓皇逃窜的武装人员来了一发。
“轰!”
浓烟还没完全消散,那些刚逃出去浓烟的武装人员,再次被火光笼罩。
火光一闪,又是浓烟四起,把他们隐没其中。
肉眼可见的,只有一个人的手臂飞上半空,然后重重地砸在路面上。
幸存的几个武装人员连滚带爬的往后跑,连碍事的枪都扔掉了。
蒋峰当了好些年的国际刑警,见过太多惨烈的现场,但今天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血腥场面。
他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看了看如同杀神站着的罗锐。
罗锐把发烫的火箭筒往车里一丢,坐了下来,虚弱地拍了拍后车窗。
方永辉点头,一回档,皮卡车快速地往前开。
蒋峰凑过来问道:“没事吧?”
罗锐吐出一口气,摇摇头:“卫星电话在吗?”
“在那辆越野车里。”蒋峰向后面的路上抬了抬下巴。
此时,路面的烟雾已经消散,遍地狼藉,被炸死的人躺在路边,东倒西歪。
罗锐靠在挡板上,身体随着车辆颠簸。
登胜的脑袋枕在同伴的大腿上,他脸色苍白,肩膀的伤口虽然用布条捆绑着,但血流如注,如果不及时去医院,人肯定坚持不住。
登胜艰难地眨眼,看向罗锐,笑了笑。
罗锐凑过去,跪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撑住啊。”
登胜摇头,用不熟悉的汉语讲道:“我要死了,没把你们带去苗瓦底,我很抱歉。”
“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贸然过去的。”
罗锐看了看肩膀的伤口,骨头都被子弹削掉了。
但是,这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在他腹部的位置。
登胜的同伴正用手按住他的腹部,鲜血一直在往外冒,根本就按不住。
登胜的语气越来越微弱,他舔了舔嘴,问道:“你们的国家和平吗?”
罗锐点头:“和平,大家生活的很好。”
“我……我好羡慕你……”
这话没说出口,登胜的脑袋垂下了一边,眼睛却死死地睁着。
登胜的两个同伴,静静地注视着登胜的尸体,眼里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而是憎恨。
那种恨意,像是滔天的洪水。
罗锐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一些什么,只是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能说一些什么。
好半天过后,这两个人把登胜的尸体放下,然后收拢枪支弹药。
完事后,其中一个脸庞黝黑的男子看见罗锐正注意着自己,他露出笑来,牙齿很白。
他的年龄比较大,四十几岁了,他身边一个比较年轻、像是二十几岁的缅垫男子,用不熟练的汉语开口道:“先生,有事吗?”
罗锐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昂,他叫扎山,先生,您放心,我们会护送你们回去。”
“我知道。”罗锐点点头:“谢谢你们。”
“不客气,我们收了钱的。”昂笑了笑,牙齿同样很白。
这时,蒋峰抽出烟来,给他们递去。
两个人接过后,说了一声谢谢。
罗锐也要了一支,四个人坐在车斗里,随着皮卡车的摇晃,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看向NH85公路的两侧。
这条全长197公里的死亡公路,连接帕安和苗瓦底,平均每0.8公里都埋着无名尸骸,每公里还埋着地雷。
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死亡率最高的公路!
罗锐望着不断倒退的公路,吸完最后一口烟,把手里的烟头,弹向倒退的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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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固河大桥,坐标:17.286°N, 96.436°E。
这里是连接仰光与缅北的战略咽喉,更是军政*府设卡敛财的“死亡收费站”。
这是缅垫的第三大桥,全厂1.2公里,由缅垫军政*府控制,用以封锁克仑帮反对武装的北上通道。
而此时在桥头的位置,布满了路障,路障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已经架起了各种重型机枪,排查过往的车辆。
下方的勃固大河宽广浑浊,河床沉积着汽车的骨架,以及人的尸体。
缅北居民没有办法撤离到安全地带,通常都是潜渡过去,但河水重金属超标,特别是上游的毐品加工厂往河里倾倒废料,导致这条河污染极其严重。
这河水一旦碰到皮肤,只有一点点伤口,就会导致溃烂。
而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桥的这头排满了汽车,车头开着前灯,像是夜间的长龙。
钱柏山他们开来的两辆车就在中间,正缓缓地排着队,等待着过河。
车里。
林晨紧张地看向前方的吵闹的人群,心里忐忑不已。
乔雪眼圈发红,沉默不语。
倒是蔡晓静最为冷静,一路上,她都在用卫星电话联络,寻找人员帮忙。
莫晚秋人已经在仰光,正在召集人手,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是说有钱,马上就能进去缅北。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担心罗锐他们的安危。
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他们来的路上也发生了零星的战斗,但都是KNU和DKBA在打,路上随时可见逃难的平民,以及倒在地上无人管的尸体。
钱柏山坐在副驾驶室,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吉人自有天相,罗总不会有事儿的。”
林晨咬了咬牙:“他最好不要有事儿。”
蔡晓静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
“蔡队。”林晨反过来握着她的手。
蔡晓静感受到她手心里全是汗。
乔雪握着车顶的扶手,望向窗外,桥头并排停着两辆面包车。
驾驶里坐着的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看见乔雪望过来,他们向她露齿笑了笑。
乔雪转过头,闻见了刺鼻的汽油味,她赶紧把后座的车窗关上。
车队缓慢地向前行驶,本来是面包车最先临检,但面包车却向旁边靠了靠,等钱柏山他们的车开到桥头。
这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大桥上四处都是车和人,以及晃眼的车灯。
一排士兵站在桥头警戒,一个军官带着十几个人,拿着枪和一个麻布口袋,检查过桥的车辆。
麻布口袋是用来装钱的。
没错,过桥是要给钱的。
一个大牌子被竖立在桥头,上面用缅甸语、汉语和英语,三种文字写着过桥的价钱。
而且过桥的价钱还不一样,缅甸文字写的是一个人/五万缅元。
汉语写的是一人/五百块人民币。
英语写的是一人/两百美元。
显然,这些政府武装是按照国际行情来收费的,聪明的很。
拒付、而且硬闯的结果是什么?
这些人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做了示范,一个平民被按在桥栏上,脑袋朝下,手枪抵着他的太阳穴,手枪的扳机扣动。
“砰!”
脑袋被子弹打穿,血流向了下方的勃固河,尸体就这么一直趴在桥栏上,用以警戒想要过桥的车辆和人群。
而这尸体就在牌子的后面,这种威慑感,让每一个过桥的人,都感到心惊胆战。
林晨望着那尸体,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正规军干出来的事情?这他妈的跟那些KNU和DKBA有什么不同?”
“嘘!”开车的查猜赶紧让她噤声,不要乱说话,以防被外面的士兵听见。
要知道,这些人多少能听懂一些汉语和英语。
前面的皮卡车也是他们的,正被政府军检查。
两个士兵拿着仪器对这车辆检测,还没过桥的时候,钱柏山他们已经把武器和弹药扔进了勃固河。
没检查出问题来,一个军官带着四个士兵过来,开始检查钱柏山他们乘坐的越野车。
过路的车辆,只有他们的车最好,而且还是防弹车,所以带头的军官,脸上展开了如同菊花般的笑容。
“长官,晚上好。”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查猜放下车窗玻璃,主动打着招呼。
军官看了看车里的人,见都是华人,他眼睛微微眯起。
查猜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烟盒递了出去,给的是美元。
前后两台车,一共十个人,那就是五千块人民币。
军官接过烟盒,打开后,用大拇指一拨,马上就知道是多少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