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真的是柚子汁。”能听得出来,赵北桥在尽量压低声音。
“冯老怎么样了?”
“老爷子没事,已经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了,刚才保健团队也都来了。您猜怎么着,是那个餐馆的负责买菜的家伙……”
“他要害冯老?”
“这倒不能肯定,刚才我也跟调查的警官聊了聊,这家餐馆的老板不是要转让了吗,所以这个负责买菜的,就也开始混日子,干活儿也就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他常去买金香柚的那家水果批发店,最近因为消防不合格,搬到另一个批发市场去了,买菜的人想买呢,就得绕比较远的一段路。”
“又是消防吗?看来最近这消防查得好严呀。”
“可不是吗。然后他呢,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当然是买不到金香柚了,他就就买了些味道差不多的葡萄柚。这东西和餐馆里存的金香柚掺和一下,喝不大出来。葡萄柚这玩意,咱们喝了可能没啥事儿,可大夫说,它会影响药物的代谢,像老爷子这样的,平时哪天不是吃一堆的药,什么降压的,抗过敏的,这些多余的药性本来能正常排出体外的,可因为这个葡萄柚汁,就有一些沉积在老爷子体内了。更难办的是,这两种柚子掺在一起,老爷子说比以前的要更好喝,就多喝了一些。所以,才影响心脏的机能了。”
“也就是……”
“也就是您猜的没错,您说那个短竖,反映的是心和肾,现在一看,真的是心脏受到影响了,连保健医生也很佩服,说想有机会认识您呢。”
“那个负责买菜的人,怎么处理了?”
“反正警察那边说是算个巧合,从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动机,而且这个葡萄柚的事儿,一般人也都不了解,不能靠这个就说人家有罪。”
“那这算是个无心之失了呗?”
“只能这么着了,老爷子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这餐馆今天晚上就被停业了,我估计老板可能已经吓得直接回老家了吧。”
“停业了?理由是啥?柚子汁下毒吗?”
“那倒不是,还是消防不合格。门上给贴了个整改通知单。”
“那家卖金香柚的,也是因为消防不合格才搬的家,对吗?”
“是……周老师,您不会觉得这里面也有问题吧?”
“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最近消防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而你要现在去市场上大致瞧瞧,看买到葡萄柚的几率有多高,就能大致明白这件事。”
“几率?”
“对,我猜应该与其它几种柚子的几率是差不多的,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认为,买菜的人,确实是无心之失。可,又是什么导致他不继续去买以前的金香柚的呢?”
“因为水果批发店搬家了呀。”
“还有吗?”
“餐馆老板要转手?”
“对。”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原因,都与……”
“我也是乱猜的,刚才我也说了,只是觉得出现的频率不太正常。如果这样,就真不一定是无心之失了。多一些小心吧。”
阳谋更可怕。
“周老师,房子感觉怎么样,住得惯吗?”
“挺好的,小区很漂亮,我可从来没有住过这么高级的房子。”
老周想了好几个由头,想把冯彻这个名字给抛出来,可都不太合适,只能暂时稳一稳。
“那就好,这两天老爷子如果没什么大事儿了,可能会请您过来吃个饭。”
“啊?冯老跟我吃饭?”
“对,我把你跟我说的话,原样转述了一遍,老爷子说什么,反正意思就是说,他写了这么久的字,都不如你吧。”
“天呐,冯老夸人,这也让我太……太容易失去自我了……”
“这也是宇哥的意思,他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他说也要当面谢您呢。”
“对了,桥总,这房子……”
“房子怎么了?”
“这房子里的装修还挺好看的。”
“是吗?您喜欢,那就太好了,我在网上看的图片,觉得不错,就直接去中介那里拿了钥匙,给租下来了,还怕房东弄张假图来糊弄我呢。”
“网上的图片里,有没有一个水滴形的摆件?”
“这我倒没注意,咋?不喜欢?”赵北桥的这句回复,语气极为自然,老周愣是没有听出一丝的异样。
“喜欢,就是觉得这摆件真的挺好的,看着好像就能平心静气的感觉。”
“是吗,要是真这么神奇,过两天我也去瞧瞧。”
两人挂了电话。
赵北桥确实好像对这个摆件,没什么隐瞒。
老周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及冯彻。
第92章 水滴崩碎
脑袋里的共振信息还在一遍遍地翻滚,老周盯着那个水滴形摆件,就像树上掉下的椰子,在脑袋上,砸了又弹起,弹起又落下……
老周尝试着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没用。
又折腾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还是没用。
这个结果,老周早就预料到了。这个超能力,就是给了自己一个职业选择,是选择做一名合格的头疼患者,还是一位野生神棍。当然,还有一个维度的选择,是在角落里悄咪咪地猥琐发育,还是被人拎起来研究,大脑切片。
大脑留给老周的思考间隙越来越短,左右太阳穴之间的物质,时而清澈,时如薄雾。也在不断拉扯着老周的理智和判断力。
要不,我直接在这瓶子上写上冯彻的名字?然后就直接问赵北桥是咋回事?
这个蠢办法,其实还挺聪明的,对吧?
可能会有一点漏洞,也许赵北桥,他也想不到呢。
哈哈,对,他应该没有那么聪明。
老周把枕头拿开,坐了起来。
大脑有个短暂的喘息。这套房子,如果真是冯家的,会不会安装了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目的嘛,有可能是对老周的一种甄别,老周接二连三地祭出奇招,产生些怀疑应该很正常。老周在公园里过夜时,有夜跑的反复经过,老周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抢自己的手机。
当然,这摄像头甚至可能都不是针对自己的,就是基本的安全标配。
现在,自己只能默认,屋子里是存在摄像头的,如果被人以后看到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自己又要如何解释?你老周,在一个装过冯彻血液的瓶子上,写下冯彻的名字,你要怎么解释?冯彻这个名字,你是咋知道的?这瓶子里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像是趴在车底帮老赵找钥匙那样的小事,那时老周故弄玄虚一下,也没人跟你计较。可现在,有可能关联到了一个刑事案件,搞不好,老周每天的起床时间,就不能自定义了。
想到这些,老周又颓了,一丝丝理智,让老周在床边踱步,转头看向瓶子,反射的灯光,刺入眼睛。
老周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体,一个主意,莽撞地来了。
老周躬下身,尝试推了一下这张大床。还算好,能推得动。地面平滑,推起来也没有什么刺耳的摩擦声。努力了几次之后,总算把床给推到了靠墙的位置。
这个区域的家居风格,就一下子从视觉上的平衡美感,转换成了空间有限约束下的收纳体系。
然后,老周重新躺回到床上,水滴摆件的反射光,仍能准确地闪到老周。
老周转了下头,随即猛地跳下床,冲到水滴摆件前面,用两只手指夹起了摆件。
老周给摆件挪移了几个位置,还是不太满意,索性就直接把摆件拈了起来。
这瓶子,还挺重的,老周拈起的这个动作,非常吃力。
老周终于可以从高过瓶口的位置看去,老周不自觉地偏过头。不过,瓶口的样子,与老周的想象,一点也不一样。
整个瓶口圆润光滑,只有一个极小的孔洞向瓶子的内部,延伸下去。
而老周的视线,就再也不能向瓶子内部穿透了。
老周的两个手指,愈发吃力,一不小心,水滴摆件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响声又闷又脆,碎片没有飞溅四处,而是像一座沙堡一般,在地上坍塌,铺开,缓缓止步。
看着地上由无数个碎片构成的完整花盘,老周甚至有几分陶醉。
老周俯下身,凭借刚才脑中残留的印象,在这幅花盘之中,逐片与水滴摆件,进行比对。
这里是瓶底,这里是外壳上的花纹,这里是瓶口……
那这里,就是瓶子的内部了,这,这,原来是这样。
刚才老周看到的那个极小的孔洞,向下只延伸了十几厘米,就止住了,而且,孔洞的尺寸,越向下越小。
也就是说,这个老周认为的瓶子,内部是没有什么空间的。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被灌进了一瓶子的血,顶多,能用针管打进去几十毫升而已。
对了,冯彻在哪?不对,冯彻的血,在哪?
老周看了那十几厘米的孔洞,却没有发现。
共振信息里说了有血液残留,那就是应该有呀,共振信息不能骗我呀。
老周再仔细地观察,总算在那个孔洞的最底部,看到了极不起眼的一个小黑点儿。
不会吧,这个小黑点儿就是冯彻的血?这和老周想象中的血,一点都不一样。
就算不是鲜艳蜿蜒的红虫,也应该像菜市场里那种血豆腐吧。
老周又再仔细找了几遍,结果仍是这样,没有其它更可疑的物质了,只有这个小黑点儿,有可能被称为冯彻残血。
脑袋里的共振信息的吟诵,已经停了。
可这满地狼籍,却会一直推着老周,一直向前,直到抵达这件事的终点。
老周稍感轻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在最后检查一下,即将表演的这一段腹稿。
“叮咚,叮咚。”一阵好听的声音响起,老周四处察看,寻找声音的源头。
“叮咚,叮咚。”声音再次响起,是在玄关附近,老周这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响。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而且已经刚刚入住,谁又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老周警惕地询问,“谁呀?”
“您好,我是物业保安,巡检时接到您楼下邻居的投诉。”
老周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确实有一个人,身着奇怪的制服。
老周就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