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云摇了摇头,小姑娘还是颇为倔强的。
许纯良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朴素得都有些土气了,根据赵晓慧所说,陈建新家庭出身不好,他工作之后就承担了赚钱养家的任务。赵晓慧识破了陈建新的丑恶嘴脸之后,他从赵晓慧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利益,转而攀上了梁文静那棵大树。
梁文静的道行比赵晓慧可要深多了,她可以在陈建新身上花钱,但是陈建新想通过她实现阶级跨越可没那么容易,所以陈建新才会被他人收买。
许纯良来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他查过赵晓慧的卡里有十万,所以他提前自己取了十万块,装在包里,里面罗列了不少人的名字,为了让这件事显得真实可信,他把溥建、陈千帆这些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如果陈芷云不肯收赵晓慧的卡,只能用第二种方法给她。
他把这笔钱给了陈芷云,陈芷云当然要问钱的来历,他告诉陈芷云这笔钱是朋友们凑的,名单都列好了。
陈芷云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她现在的确需要用钱,推让了几次,还是收了下来。
她很认真地把名单收好,表示以后一定会偿还这笔钱。
这时候,通知去领陈建新的骨灰。许纯良陪着她过去,陈芷云本来还挺坚强,但是一见到哥哥的骨灰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许纯良见她哭得不能自已,帮忙将陈建新的骨灰装入奶粉罐,心中也觉得陈建新太惨了,死了连个骨灰盒都没有。
其实这倒不是陈芷云小气,而是因为她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她今天还得带着哥哥的骨灰回老家,如果抱着骨灰盒,恐怕会遇到不少的麻烦。
许纯良把骨灰装好,将奶粉罐交给陈芷云,陈芷云一边哭一边抱着哥哥的骨灰往外走。
许纯良提醒她得把带来的黄纸烧了,陈芷云只带了一张哥哥两寸的照片,摆在奶粉罐上,给哥哥磕头。
许纯良看得都于心不忍,得亏今天自己来了,不然这姑娘也太惨了点。
烧完黄纸,陈芷云抱起奶粉罐打算出门打车去火车站,许纯良主动提出要送她。
陈芷云有些犹豫,自己毕竟带着骨灰,人家会不会觉得晦气,许纯良提醒她这儿可不好打车。
许纯良一直将陈芷云送到了火车站,陈芷云离去之时,抱着哥哥的骨灰向许纯良深深一躬:“许大哥谢谢您。”
许纯良道:“你就不用客气了,赶紧回家把你哥好好安葬了,路上多加小心,等到了地方给我打个电话。”
陈芷云含着泪告辞离去。
许纯良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赵晓慧的任务,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向赵晓慧说了一遍,正如陈芷云所说,赵晓慧给这笔钱只求一个心安,她才不在乎陈家是不是领情,也幸亏许纯良想得周到,变通了一个方式让陈芷云收下了那笔钱。
许纯良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前方红灯的时候,他踩下刹车,他是刹住车了,可后车没刹住,直接就撞了上来。
许纯良被撞了个措手不及,还好撞得不厉害,下车一看,后面是一辆黑色捷恩斯GV80。
车内坐着一位扎着马尾的美女,她显然也吓了一跳,直到许纯良敲了敲她的车窗,她才推开车门下来。
“不好意思,是我跟得太近了。”
许纯良也没说什么,看了看车屁股倒是没多大事,也就是蹭掉点漆,再看那辆捷恩斯GV80,损失严重的多,前杠都有部分脱落了,要说这棒子货看起来挺唬人,质量也不怎么样。
扎着马尾的女郎主动建议道:“不如咱们私了吧?”
许纯良笑道:“怎么个私了法?”
“我赔你一千块钱。”
许纯良用擦车布擦了擦后杠,损失也不严重,他爽快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各走各路吧,再等会儿要堵塞交通了。”
那女郎却坚持许纯良留下电话,许纯良认为没必要,女郎塞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
许纯良扫了一眼她的名片——白兰。
东州烧烤在这个五一假期热度创出了新高,东州烧烤城也赶在五一假日期间开业,一时间将东州烧烤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根据不完全统计,东州在五一期间,无论旅游人次还是旅游人均消费都创出了历史新高,东州文旅从平海省倒数老三很可能会一跃成为三甲。
面对如此可喜的场面,从上到下无不欢欣鼓舞,忙完了五一长假,文旅局长傅国民好不容易才抽出一天时间回京探望家人。
傅国民回去的路上就联系了许纯良,邀请他一起吃饭。
许纯良婉言谢绝了傅国民的邀请,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理应和老婆孩子好好聚聚,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傅国民在这件事上表现的非常坚持,他表示今晚去东州饭店吃饭,是李秀梅组局,也是李秀梅特地让他邀请许纯良的。
许纯良听他把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也就不好拒绝,答应晚上过去。
许纯良来到东州饭店的时候,李秀梅第一时间迎了出来,笑着招呼道:“许主任,怎么来京城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得罪了您。”
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上次许纯良过来的时候,新任驻京办副主任秦新立故意把许纯良的贵宾待遇给降低了,听傅国民说许纯良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他这次没有选择住在东州饭店,应该是心中有了想法。
许纯良笑道:“李姐,您想哪儿去了,我这次来京是私事,所以没有来驻京办,其实我想来,又担心别人说闲话。”
李秀梅道:“你什么时候也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在我眼中你可从来都是特立独行。”
许纯良道:“李姐是说我是个异类。”
李秀梅咯咯笑了起来,把许纯良往里面请,告诉他傅国民已经来了,今晚来参加晚宴的还有驻京办主任钱爱军、副主任秦新立。
许纯良听到秦新立也来就有些烦了,早知如此自己就推了。
第782章 自控力
李秀梅知道他和秦新立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其实秦新立这个人她也不喜欢,本来她还以为傅国民回东州之后,自己有可能接替他的副主任呢,结果来了个秦新立,体制中最可恨就是挡了别人的晋升之路。
要说东州驻京办也是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副主任只有一个,放眼整个京城好像没有第二家这样。
李秀梅引着许纯良来到了彭祖厅。
傅国民几人正在打牌,他的两位老朋友也过来了,一位是水木大学研究生院招办主任姜思勉,一位是首都肿瘤研究所放疗科主任胡玉春,这两人之前都和许纯良一起吃过饭,所以都认识。
秦新立也提前过来了,正坐在那儿打牌,他和傅国民打对家。
秦新立刚刚被拿下的时候心中非常不爽,当时可谓是一肚子怨气,不过时过境迁,他现在基本上想开了,在体制中混浮浮沉沉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即便留在旅游局,合并成立的文旅局局长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如果留在东州担任副职,岂不是更加尴尬。
来驻京办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这里的好处,山高皇帝远只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里能够经常接触到东州市的核心领导,这在东州是不可能的。
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只要他跟领导处好关系,以后还是有得到重用的机会。据可靠消息,驻京办主任钱爱军极有可能在近期获得擢升,换句话来说,秦新立最有希望将这个副字摘掉。
因为看到了希望,所以心情也好了不少,秦新立出牌声音洪亮。
许纯良进来之后,傅国民道:“纯良来了。”
其他三人都看了许纯良一眼,也都打了招呼,姜思勉主动表示要把位子让给许纯良。
许纯良对打牌没啥兴趣,让他们接着玩。
秦新立只是跟许纯良点了点头,马上又招呼大家出牌。
许纯良也是微微颔首示意,对秦新立这种人他没什么好感,碍于傅国民在,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这时候驻京办主任钱爱军进来了,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耿文俊也进来了。
耿文俊已经进了常委班子,他一来所有人都把牌放下了,和许纯良刚刚进来时的状态相比差别明显。
许纯良倒没有啥心里不平衡的,人家级别摆在那里,自己只是一个副科,又是个小字辈,凭啥要求人家对自己毕恭毕敬?
耿文俊笑道:“你们接着玩。”
秦新立笑容可掬道:“耿书记,您来一局?”
耿文俊摆了摆手道:“我不会。”其实他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他打牌只跟和自己同级别或级别更高的打,跟这帮人打牌没意思。
秦新立道:“我们也打完了,耿书记都来了,咱们吃饭吧。”
钱爱军其实也不喜欢秦新立,这个人在体制中资格比较老,而且本身属于高职低配,来到驻京办之后对自己也不甚买账,就拿眼前来说,虽然自己、傅国民都和他都是正处,但是只有你秦新立是个副职,是不是开饭也不能你说了算?
耿文俊道:“别啊,你们接着打,我和小许聊会天。”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突出了许纯良的重要性。
许纯良道:“我听领导指示。”
钱爱军道:“行,秦副主任都说了,咱们马上开饭。”
秦新立焉能听不出钱爱军对自己不爽了,可他心底压根就不服钱爱军,把牌一放:“不打了,准备吃饭。”
耿文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一盒烟,递给许纯良一支,许纯良表示自己不会,掏出火机帮他点上了。
众人留意到了这个细节,除了许纯良,耿文俊没招呼其他人,这群人中多数是不抽烟的,但是秦新立是个老烟鬼,耿文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把他给忽略了。
秦新立有些尴尬,他安排李秀梅拿烟过来,弄了个红酒杯把烟倒着插在里面,意思是谁想抽自己拿。
耿文俊道:“小许,最近东州文旅这么忙我都没见到你的身影,搞了半天是跑到京城偷懒来了。”
许纯良笑道:“耿书记,我可不是偷懒,我是外出学习。”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傅国民一眼。
傅国民非常清楚许纯良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离开的东州,赶紧帮忙证明:“没错,是我们文旅局安排小许在五一期间来京学习先进的文旅经验,小许,这次收获不小吧?”
许纯良点了点头:“收获简直太大了,我觉得光学习国内的先进经验是远远不够的,还应该学习国外的文旅经验,以后这种脏活累活傅局只管交给我。”
众人都笑了起来,如果说这是脏活累活,只怕文旅局上下要抢破头了。
其实大领导一到就意味着饭局的开始,根本不用秦新立说话,李秀梅那边就明白了,已经安排服务员上菜。
体制内的饭局,位次很有讲究,也非常简单,以级别高低排序,和年龄无关,可尽管如此,大家还要虚情假意地谦让一番,许纯良的位次没有什么客气的余地,他打算直奔席口。
大家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耿文俊说话了:“小许,来我身边坐,我还没跟你聊完呢。”
耿文俊是今晚最大的领导,他说什么别人自当遵从,大家心中暗自奇怪,许纯良到底有什么魅力,搞得领导们都对他这么亲近?
秦新立心说这厮有一套,肯定私下没少送礼,人都有以己度人的毛病。
许纯良只好来到耿文俊身边坐下,他非常清楚,耿文俊对自己客气应当不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而是因为自己和梅如雪的关系,耿文俊对梅如雪的背景非常清楚。
众人坐下来喝了三杯酒之后,耿文俊端起酒杯找上了傅国民:“最近东州的文旅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国民同志主持文旅局工作之后真是成绩斐然。”
傅国民谦虚道:“都是耿书记的英明指导,烧烤城这个项目如果不是耿书记牵头我们可搞不起来,更不会在短时间内达成这样的规模。”
众人纷纷点头,最大的功劳当然是耿书记运筹帷幄,然后才能轮到傅局长认真贯彻执行。
耿文俊满脸笑容道:“东州烧烤的这一波热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们东州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做好宣传,争取把东州烧烤打造成为我们的一个文化品牌,爱军同志,你们驻京办位于京城,你们要尽可能地配合宣传,助力东州文旅的发展。”
钱爱军道:“那是当然,国民是从我们驻京办走出去的干部,我们整个驻京办也为他的工作成绩感到与有荣焉。
众人恭维吹捧着,谁也没有提起东州烧烤的热度最早是怎么起来的,对许纯良这位一手创造了东州烧烤热度的人只字不提。
许纯良在体制中混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心中非常清楚,分政绩的时候,没有人会跟你客气,而且他只是一个小字辈。
按照梅如雪的说法,这次的政绩太大了,给他也没什么用处,与其浪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而且东州烧烤热度起来的太快,这次东州烧烤城的开业预示着这波热度已经到了顶点,如果热度慢慢退去倒还好了,如果热度呈断崖式的下跌,潮水退去,方才知道谁在裸泳。
姜思勉和胡玉春都不是东州体制内的,两人也插不进去多少话,轮番敬酒。
胡玉春现在是首都肿瘤研究所放疗科主任,他和许纯良喝了两杯,胡玉春道:“小许,我记得你是长兴医院的,什么时候开始弃医从政了?”
许纯良笑道:“我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旁边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耿文俊道:“别看小许年轻,觉悟可不低,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革命的一块砖,老秦你说是不是?”
秦新立有些郁闷,耿文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敲打自己,这是说自己觉悟不行吗?他勉强挤出笑容道:“当然,我这不就来驻京办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