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阔海道:“道歉也有错?”
许纯良道:“李传宗的道歉让我表姐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她的希望意味着以后还会绝望,我大姑看得非常清楚,她不忍心女儿再次受伤,偏偏这时候又有人将梁树德的丑闻透露给她。”
李阔海皱起了眉头,听许纯良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让儿子去当面道歉纯属画蛇添足,归根结底还是他只考虑到自家的形象而没有考虑女方的感受,只是梁树德的丑闻是谁透露给许家安的?许纯良肯定不会这么做,难道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许纯良道:“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考虑问题就会变得片面,我大姑虽然不说,可我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彻底斩断梁立欣对你儿子的情愫,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她是要拯救自己的女儿。”
李阔海轻声道:“不得不承认,你大姑的做法还是让人感动的,不过她的出发点是要将罪名安在我儿子的头上,要将他送入监狱。”
许纯良反问道:“你以为李传宗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李阔海和许纯良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中也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的退让,过了许久,李阔海方才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我们家造成的影响有多少人在背后在看着我们李家的笑话?”
许纯良道:“看来李总始终没有搞清楚一个问题,给你们李家制造这个笑话的人是你的儿子而不是其他人。”
李阔海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是现实却让他难以接受,他和许纯良接触的时间不久,如果不是许纯良的背景和传说,他不会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保持如此的耐心。
李阔海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法律做出判断。”
许纯良道:“没问题,在动用法律之前,你最好先了解清楚自己的儿子禁不禁得起查。”
李阔海的内心仿佛被一记重拳击中了,整件事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儿子。
许纯良起身告辞:“李总,打扰了。”
李阔海犹豫了一下道:“喝杯酒再走吧。”
许纯良接过李阔海递来的威士忌,明白李阔海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件事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阔海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大姑的事情我会劝传宗不要追究,我也希望他们家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事情。”
许纯良主动跟李阔海碰了下酒杯:“李总考虑的周到。”
李阔海抿了口酒道:“传宗这孩子的确滥情了一些,就算他们不分手,梁家的女儿找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许纯良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们无法过问,只希望他们好聚好散。”
李阔海叹了口气道:“他若有你一半清醒,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希望经历这件事之后,他能够成熟一些。”
许纯良点了点头,李阔海是个理智的人,这次能够选择让步应该不仅仅是自己出面的原因,李阔海毕竟家大业大,在沪海商界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名声,越是这种人越是爱惜羽毛,如果他咬住梁家不放,坚持追究梁家的责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难免落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李阔海显然都考虑到了。
许纯良回到车上,夏侯木兰一直都在等着他,关切道:“如何?”
许纯良道:“一切顺利。”
许家文本想拉着侄儿一起和姐夫谈谈,这次许纯良拒绝了,许纯良不想过问梁家的家事,即便这件事关乎大姑的婚姻,何去何从还是应该她自己去做决定。
许纯良也没有去探望表哥表姐,他此次前来沪海是为了大姑,而不是为了他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们今日的因全都是他们昨日的果。
许纯良前往高铁站的途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报家门,他叫钱国光是钱纯一的父亲。
许纯良有些纳闷,自己和钱国光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在陈碧媛的葬礼上。
钱国光提出想跟许纯良见面说些事情,许纯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高铁站了,这次恐怕没时间。
钱国光有些遗憾,表示自己过段时间会去东州出差,到时候希望能够去拜访他,许纯良答应了下来。
沪海回东州也就是不到三个小时的行程,夏侯木兰帮许纯良订了商务座,主要是考虑他这两天事情不断,做完又不辞辛苦,彻夜指导她修炼,目的是让许纯良在回去的途中补补觉。
许纯良没想到上车就遇到了熟人,考古专业人士薛安宁,薛安宁不是一个人,她陪同父亲一起去京城。
许纯良主动打了个招呼,早就听说过南薛北谢的称呼,这个南薛就是薛安宁的父亲薛仁忠,此人也是做地下文玩生意起家,以水口见长。
薛仁忠今年六十三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须发皆白,面色泛黄,身材瘦小,上身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深蓝色中山装,下穿黑色直筒裤,蹬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黑皮鞋,如果不知道他的威名还以为眼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
薛仁忠话不多,跟许纯良打完招呼之后就拿起了一本《收藏》看了起来。
薛安宁也没想到会在高铁上和许纯良偶遇,笑道:“你来沪海出差吗?”
许纯良点了点头。
薛安宁道:“早说啊,我也能尽尽地主之谊。”
许纯良道:“你家住沪海?”
薛安宁道:“我爸家。”
许纯良故意道:“沪海房子可不便宜。”他当然清楚旁边这皱皱巴巴的小老头是倒腾文物的地下巨头,这种人怎么可能缺钱。
薛安宁道:“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指望我现在这点工资肯定买不起。”、许纯良道:“水下考古进展如何?”
提起这事儿薛安宁就气不打一处来,水下考古进行了一段时间,可自从遇到许纯良之后,没多久平海相关部门就投诉到了国家文物局,说济州方面未经沟通就私下进行考古作业,国家文物局出于全面考虑,下发了通知,要求济州文旅停止单方面考古,何时恢复需要两省沟通之后共同计划。
薛安宁高度怀疑这件事就是许纯良往上捅的,不过她也没有证据,满腹怨气地发了一通牢骚。
许纯良听得乐不可支,没错,这件事就是我干的,表面上还装出一副无辜的面孔:“这谁啊,真是多事,考古是好事情啊,如果水下古城能开发出来,对东州对济州的文旅都是利好。”
薛安宁道:“你真这么认为?”
许纯良点了点头道:“当然啊,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们的考古工作早日成功。”
一旁薛仁忠咳嗽了起来,薛安宁赶紧递给他一包纸巾,薛仁忠咳了一会儿,往纸巾里吐出了一口痰,然后丢到垃圾袋里。
许纯良侧耳倾听,从薛仁忠咳嗽的声音判断出他的两肺有毛病。
第1074章 内部有人
薛安宁非常体贴,跑前跑后地照顾父亲,一会儿喂药,一会儿送水。
薛仁忠把药吃了,薛安宁又劝他喝些温开水,薛仁忠摇了摇头,虚弱无力道:“不想喝。”
薛安宁道:“爸,您嘴巴都干了,不喝水怎么行呢?”
薛仁忠勉强润了润嘴唇,又将水杯放下。
从他的举动许纯良判断薛仁忠属于口干厌饮,久病咳喘,根源在于肾虚,肾主纳气,肺肾又是排泄水分的主要器官,想要根除薛仁忠的病,必须从肺肾入手,纳气平喘。
薛安宁为父亲盖上薄毯,让他先休息一下,可薛仁忠的咳喘始终无法平息。
商务舱内并不只有他们三个,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乘客有些不耐烦了,叫来乘务员,让她去提醒一下薛仁忠,别咳个没完,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休息了。
乘务员有些为难,不过她还是悄悄提醒了一下薛安宁,薛安宁满怀歉意地去向那位乘客道歉。
那胖子没好气道:“我昨晚一夜没睡,本想着上车补个觉,这下可好,全被你们给搅和了,还有,交通工具是公共设施,你带着病人上车,他不停咳嗽传染其他人怎么办?”
薛安宁忍气吞声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爸他不是得了传染病。”
胖子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是传染病你也不敢承认,我说你们铁路系统的安检也形同虚设,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让他上车?有没有考虑其他乘客的身体健康?我要投诉你们。”
薛安宁道:“对不起,真不关人家的事情。”
乘务员道:“先生,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安排您去餐车就坐。”
“凭什么我去啊?我买得是商务座,要走也是他们走。”
薛安宁耐着性子道:“先生,是我们影响了您休息,这样吧,我把票钱补给您。”
“你什么意思?我差这点钱吗?我是受不了这老头总是咳嗽。”
“我爸戴口罩了,他本身也不是传染病。”
“戴口罩就不传染了?我要是被传染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许纯良原本没想介入,可这胖子不依不饶的态度让他烦了,冷冷道:“差不多就得了,人家给你换地方还要退你票钱,别得寸进尺。”
“你说谁得寸进尺?”胖子霍然站起身来,穿着拖鞋走向许纯良,伸手指着许纯良的鼻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许纯良乐了,还真是少见这种人,居然敢威胁自己。
乘务员和薛安宁赶紧过来劝说,生怕两人发生冲突。
胖子和许纯良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被许纯良的目光给震慑住了,意识到这年轻人不好惹,决定见好就收,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许纯良递给薛仁忠一颗药丸,说是他们家祖传的止咳丸,他平时有个习惯,随身带着一些急用药,以备不时之需。
薛仁忠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吃了下去,没想到这止咳丸灵验得很,服下后就立竿见影止住了咳嗽。
乘务员过来给胖子送了个果盘,一杯咖啡,算是表达一下歉意。
薛仁忠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说来奇怪,薛仁忠止咳了,胖子刚刚坐下就咳嗽了起来,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嗓子痒,但是咳嗽起来就止不住,越咳越厉害。
许纯良把乘务员给叫来,让她提醒胖子别咳嗽,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休息了。
乘务员一脸为难。
许纯良见她不肯说,直接冲着胖子道:“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公德,咳嗽至少戴上口罩吧?”
胖子争辩道:“你以为我……咳咳咳……想啊……”他指着乘务员道:“我要投诉你们……咳咳……我被传染……咳咳咳……了……”
薛安宁颇为无语,她本想分辩,可父亲用眼神制止了她,还让她给胖子送了一盒口罩,一瓶止咳水。
胖子本不想收,可是他莫名其妙地咳嗽个没完,服下止咳水没见丝毫好转,咳嗽到最后感觉肺都快从胸膛里咳出来了,他眼巴巴望着许纯良,希望许纯良也能给自己一颗祖传的止咳丸,可许纯良压根不搭理他。
许纯良戴上耳机蒙上眼罩,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酣然入眠,高铁快到东州站的时候,乘务员把他叫醒。
许纯良临行之前向胖子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本想帮你,可手上就一颗止咳丸,你要是想快点好就来东州长善医院,我帮你想想办法。”
胖子满脸幽怨,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琢磨着可能过会儿就好,他的目的地是京城,怎么可能中途下车。
薛仁忠隔着车窗望着站台上大步疾走的许纯良,列车重新启动之后,他低声道:“小宁,他刚才那句话是说给咱们听呢。”
薛安宁笑道:“他爷爷是东州最具声望的老中医,不过咱们这次约的张博旭先生是中医界的大师级人物。”
薛仁忠道:“他刚刚给我的那颗药倒是灵验得……咳咳……狠……咳咳咳……”
许纯良刚刚回家,就听说陆奇的父亲突发心梗去世的消息,许纯良和陆明、陆奇兄弟俩关系都不错,第一时间赶去了陆家,到了地方,灵棚已经搭起来了,周围摆放了许多的花圈花篮,许纯良把自己带来的花篮送上。
披麻戴孝的陆明迎了出来,见到许纯良就给他下跪,许纯良赶紧一把将他给拦住了:“明哥,节哀,节哀啊。”
陆奇也过来了,也要下跪,被许纯良抱住:“别啊,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么突然?”
陆奇红着眼睛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却是老爷子昨晚和几位老朋友喝酒,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桌上就发病了,没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陆老爷子今年七十三,也算是到了人生的关口,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
许纯良去给陆老爷子磕了三个头,起来之后,去跟几个熟人打招呼,范理达负责主事,把许纯良给叫到一边,问许纯良在第一公墓那边有没有关系,毕竟许纯良马上去民政局上班了,还担任民政局办公室主任,社救科科长。
许纯良虽然接到了调令,但是他还没正式到任,和民政局方面还不熟,但是陆家的事情他不能不帮忙,琢磨了一下,整个民政局他目前最熟的也就是局长王同安。
许纯良直接给王同安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公墓的事情,王同安非常爽快,给了他一个电话,让他待会儿直接联系第一公墓的负责人杨文静,他会事先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