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看出他有些话不想当着许纯良的面说,向许纯良道:“纯良,咱们先出去。”
许纯良点了点头和陆奇一起出门。
等到他们两人离去之后,柳青山将画面倒回到隋东军的部分:“好好查查这个人,晚上十一点多,又下着雨,他刚好出现在这里,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办案警察笑道:“柳队,您是办刑事案办多了,这个人在南江大学口碑很好,他的确是路过。”
柳青山道:“不管是不是路过,查清楚总是好的,把他当晚的行动路线摸清楚,具体到出门的时间。”这个案子并不属于他,所以柳青山也不便插手,只能请同仁帮忙。
雨已经晴了,天还阴着,许纯良和陆奇站在院子里,陆奇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憔悴,从车里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许纯良摇了摇头。
陆奇道:“你有什么打算?”
许纯良道:“我爸晚上应该能到,怎么都得让他见爷爷最后一面。”
陆奇叹了口气道:“天有不测风云,有些事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许纯良道:“怪我,如果我早打个电话说一声,也许一切都能避免。”
陆奇道:“你不用自责,谁也想不到这件事会发生。”
许纯良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大姑许家安打来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许纯良方才接听。
“纯良,你能不能来小姑家里一趟,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许纯良漠然道:“我正在警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料定她们不会有什么急事,在爷爷身故这件事上郑培安要负责任,小姑许家文无疑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许纯良挂上电话,向陆奇道:“你们哥俩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陆奇道:“我俩都请假了,毕竟这里不是东州,多几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许纯良点了点头。
陆奇道:“对了,要不要通知下其他朋友,你给我名单,我来安排。”
许纯良道:“等我我爸来了再说。”
陆奇道:“也好。”
许纯良让陆奇帮自己盯着这边的调查情况,他开车往殡仪馆的方向驶去,驶过的路线刚好经过爷爷昨晚出事的天桥,许纯良放缓了车速,脑补出出事时的场景。
此时许纯良接到了一个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对方并没有说话。
“喂?谁啊?”
听筒中传来喘息声,许纯良从气息中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将车靠在路边:“是你!郑培安?”
郑培安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无助:“纯良,我真没想伤害你爷爷……我真没有……是意外,完全是一场意外,你不要怪我……”
许纯良竭力控制心中的愤怒:“你在什么地方?”
“师父他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师父他怎么样了?”
许纯良心中暗忖,难道郑培安并不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不可能,他明明是判断爷爷已经无法救治方才畏罪潜逃的,许纯良心中转了一下念头,还是想先稳住他:“你还有脸问?”
郑培安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错了,纯良,我怕。”
“你在什么地方?”
“天桥,我就在师父出事的地方,我知道师父不会原谅我,你们都不会原谅我,我跳下去,我这就跳下去。”
许纯良愣了一下,推开车门下了汽车,望向天桥,却见郑培安就站在天桥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打着电话。
想起柳青山说过郑培安有自杀倾向的话,他马上道:“你这个自私的懦夫,你有种犯错没种面对?你以为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郑培安会去而复返。
郑培安颤声道:“是,我是个懦夫……是我害死了师父……”
许纯良道:“如果你还有丝毫的良知,你就应该去爷爷面前向他认错。”
郑培安道:“师父不会原谅我的,师父不会原谅我的。”
许纯良已经来到天桥之上,郑培安还在那里打着电话,似乎并未觉察到许纯良的到来,正逢上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谁也没有关注到这个打电话的男子。
许纯良认为郑培安没有发现自己,利用人潮掩护自己,在靠近到一定的距离时,宛如猎豹般冲了上去,他一把抓住郑培安的手,怒吼道:“我看你往哪里逃?”
郑培安的身体拧转过来,手机掉落在地上,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他的左胸心口处,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衬衣。
许纯良看到眼前一幕,心中一惊,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许纯良放开了郑培安,郑培安的身体直挺挺倒在了天桥上,后脑撞击地面的声音惊动了周围的路人,四周传来尖叫声,路人纷纷向周围闪避。
许纯良向后退了一步,望着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培安,他反倒冷静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柳队,我找到郑培安了。”
许纯良并没有去营救郑培安,因为郑培安已经死了,如果还有一口气,他或许会尝试一下,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接触郑培安的尸体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柳青山率领警察迅速赶到了现场,许纯良已经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警察控制起来,他全程都没有反抗,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在他找到郑培安之前,那把水果刀已经刺入了郑培安的心脏。
他有通话记录,天桥上也有监控,应该可以证实他的清白。
法医检查了一下郑培安的尸体,断定他已经死亡,征求柳青山的允许后,抽出那把导致郑培安死亡的水果刀,他们接下来要分析水果刀上的指纹,以确定和许纯良有无关系。
柳青山当然也留意到了监控的存在,让助手马上去调取监控,希望能够通过监控来还原刚才事发的全过程。
现场有不少路人成为了证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看清具体的情况,但是其中有几个一口咬定,看到许纯良和郑培安发生了纠纷,然后郑培安被放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扫地的大姐信誓旦旦道:“我听到了,他说我看你往哪里逃,然后他们打了起来,打架的过程中我好像看到刀光一闪,然后那把刀就插在那人胸口了。”
柳青山知道这些路人的口供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很多人会脑补出许多的内容,他们所阐述的事实往往只是他们想象中的事实,可笑的是他们通常还会深信不疑。
第1230章 铁鹰
柳青山了解情况之后来到许纯良的面前,心中暗叹,每次见他总没好事,只不过这次麻烦发生在许纯良自己的身上了。郑培安的死如果定性为他杀,那么许纯良无疑是有杀人动机的。
虽然许长善死于意外,可他毕竟是在阻止郑培安自杀的过程中出事,许纯良将郑培安视为仇人也很正常,因而产生了复仇心理也非常符合逻辑。
许纯良平静道:“你们可以调查我的通话记录,我把车就停在下面,刚好经过这里的时候郑培安给我打了电话,这应该是一个针对我设计的局。”
柳青山道:“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不过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的自由会受到限制。”
许纯良道:“调查清楚应该不难,现场有监控,那把刀不是我的,我连刀柄都没碰过。”
柳青山道:“相信事情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
水果刀上的指纹比对很快就出了结果,在刀柄上找到的指纹和许纯良的相符,这一结果让柳青山颇为不解,在结果出来之前,他是相信许纯良的,因为他调查了许纯良停车的地方,和郑培安通话的时间和内容,基本上已经断定这是一个设计的局,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刀柄上会有许纯良的指纹。
以他对许纯良的了解,许纯良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可证据偏偏又摆在眼前。
陆奇也无比关注这件事,特地来过来打听调查的情况。
柳青山也没有隐瞒,将目前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告诉了他。
陆奇道:“不可能,纯良绝对不可能杀郑培安,这件事完全是个圈套,可以调查当时的监控啊。”
柳青山道:“当时处于上班高峰期,天桥上的人很多,盲区也有很多,就算有监控也证明不了什么。”
陆奇道:“看看,我就说吧,郑培安所处的地方肯定是精心选择的,你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许纯良刚和我分开,经过天桥的时候郑培安就给他打电话,如果不是有人盯着他怎么可能?”
柳青山苦笑道:“我也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可水果刀的刀柄上的确发现了许纯良的指纹,鉴证科已经做过多次指纹比对,可以确定指纹和许纯良相符。”
陆奇道:“我们都清楚,有许多办法可以伪造证据,如果有人事先采集了许纯良的指纹,再将他的指纹复制到刀柄上,那么就能成功伪造犯罪现场。”
柳青山道:“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但是郑培安总不能自己捅了自己一刀然后再诬陷许纯良吧?用生命作为代价去陷害一个人这得多大的仇?刀身准确通过肋间刺入心脏,一刀毙命,不带任何的犹豫,多数人自杀都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吧?”
陆奇道:“你别忘了郑培安的本职工作是医生,他和许纯良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他应该不可能陷害许纯良,我估计还有其他人。”
柳青山道:“咱们当警察的不能用估计来定罪,一定要取证。”
陆奇道:“你该不会认为真是许纯良杀了郑培安吧?”
柳青山摇了摇头:“一种巧合有可能,可巧合集中发生的时候就一定没有可能,如果许纯良真有杀郑培安的想法,为什么要选择众目睽睽之下?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郑培安逃离的这一夜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陆奇道:“既然存在这么多的疑点,为什么还不放了许纯良?”
“要走程序,他不是已经联系了律师,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对了,你帮我联系一下郑培安在东州的家人?”从柳青山的话来看,他也不认为是许纯良杀了郑培安。
陆奇道:“他没亲人的。”
柳青山道:“不对吧,刚刚我们查到郑培安有过短暂婚史,他有个前妻在湘西。”
陆奇道:“我没听说过。”
柳青山道:“郑培安结婚并没有登记领证,但是按照湘西的规矩举办了婚礼。我们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他们会协助我们寻找郑培安的这位前妻,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发现。”
许纯良被控制五个小时后,被获准离开警局,不过因为他的嫌疑尚未完全解除,所以暂时不能离开南江。
出来的时候,苏晴和律师一起在门口等着他,看到许纯良,苏晴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许纯良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苏晴眼圈红红的:“郑培安死了?”她此前对郑培安的印象很好,认为郑培安是个幽默宽厚的长辈,一直把他当成许家的一份子,没想到他居然导致了许老爷子的身亡。
许纯良的心情极其复杂,在见到郑培安之前,他的确产生了杀心,可是当他在天桥上看到郑培安惶恐无助的样子,又生出几分同情,他非常清楚是谁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如果小姑许家文处理这件事上更有担当一些,更婉转一些,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郑培安的死不会是意外,如果郑培安勇于赴死,他昨晚就不会选择逃离,在郑培安逃走的一晚肯定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此时他看到两位姑姑出现在不远处,她们也是警方找来调查情况的。
许家文站在远处望着许纯良不敢走过来,从昨晚事发到现在她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先是父亲意外身亡,接着又接到郑培安的死讯,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现在侄子许纯良又成了杀死郑培安的嫌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世界了。
女儿甄纯随后走了出来,她是接到外公的死讯后从香江飞来的,上午才抵达。
甄纯主动向许纯良走了过去,眼睛红红地叫了声表哥。
许纯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向苏晴道:“去殡仪馆吧,我爸应该快到了。”
许家轩抵达南江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陆奇专门过来接机,他们之前也见过几次。
看到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许家轩从里面出来,陆奇赶紧迎了过去:“许叔叔。”
许家轩向陆奇点了点头,陆奇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前往停车场的途中,陆奇简单把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家轩上车之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浮肿的眼睛,并不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而是因为悔恨泪水的浸泡,悲伤并没有掩饰住他目光的犀利。
“纯良不可能杀郑培安,这件事应该是有人在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