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陆严河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让他莫名有些情绪低落。

　　虽然说，陆严河跟严令羽拍完戏以后，没有什么私交，好歹是合作过的演员，拍摄的时候也相处得挺不错的，结果，人家之后遭遇了这种事情，他连听都没听说。

　　陆严河跟汪彪说了一下这件事，让汪彪帮他去查一下严令羽跟她现在的经纪公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汪彪现在在演艺圈的人脉还是挺广的，很快就把一些基本情况给查到了。严令羽在《暮春》之后，签给了风向标。风向标也是一个大公司，实力雄厚，当时跟严令羽签约的时候，专门发了新闻。

　　“严令羽的经纪人叫杜玮先，确实是有传闻严令羽跟杜玮先去年闹得不是很愉快，有一档节目，本来都定好了严令羽上，最后临时换了人，说是严令羽不肯来。”汪彪说，“据说是杜玮先没有经过严令羽的同意就接了这个节目，当时她就已经跟杜玮先闹掰了。”

　　陆严河叹了口气。

　　“严令羽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接任何工作了，圈内很多人都觉得她是被风向标给雪藏了。”

　　“她跟风向标的合约签了多久？”

　　“八年，还有五年的时间。”

　　陆严河：“……”

　　-

　　陆严河把情况都跟罗宇钟说了。

　　“严令羽可能暂时不能来演《仙剑》了。”

　　罗宇钟听到后面，眉头紧皱。

　　他一个老炮儿，对演艺圈里这点事可比陆严河熟多了。

　　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他问：“你跟严令羽聊过了吗？”

　　“还没有。”陆严河说，“我准备直接去找她，上次跟她打电话，她什么都没说，也只说自己不想演戏了，不当面跟她聊一聊的话，她恐怕不会跟我说实话——王静已经帮我去了解情况了，不管怎么说，她的第一部戏是跟我一起拍的，我看看能在什么地方帮到她。但这事涉及到她跟经纪公司的矛盾，我们这部剧马上就要开机了，估计赶不上了。”

　　罗宇钟注意到陆严河脸上流露出来的真切的关心之意，点了点头，说：“风向标公司那边，我去沟通一下，严令羽那儿，你跟她聊聊，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那么好的长相条件，又拍过《暮春》，这么早就放弃做演员，确实可惜。”

　　陆严河没想到，罗宇钟竟然主动提出去跟风向标公司沟通。他对严令羽竟然这么欣赏吗？

　　不过，有一说一，严令羽的长相即使放在演艺圈，也确实是顶级的。她不是那种普通的大美女，五官神韵非常有故事感，加上她天生的那种清冷寡言的气质，在《暮春》里美得让人过目难忘。某种程度上，她虽然不是神仙姐姐的翻版，但身上的气质却都是独有的一档。

　　也许罗宇钟这样的导演，见过的演员越多，越明白什么样的一张脸是珍贵的。

　　-

　　“导演可能就认定了要严令羽来演灵儿这个角色。”

　　说起这件事，陈思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仙剑》这个故事，灵儿这个角色的分量还是挺重的，可以说，她就是这个故事的底色，你虽然是完全按照李逍遥的成长线来写的这个故事，可李逍遥的成长线里，灵儿占据着最大的关键。”陈思琦说，“李逍遥是实的那部分，灵儿就是虚的那部分，更灵性、纯洁、像一个不可能真正存在于世间的美好，这个角色立不住，整个故事就要打折扣。”

　　陈思琦的话，让陆严河震惊不已。

　　他当然知道灵儿这个角色对《仙剑奇侠传》有多重要，当年这部剧走红，明明是一部大男主剧，但灵儿这个角色却几乎有着跟李逍遥分庭抗礼的架势，就是因为这个角色的人设，太完美了，几乎是影视剧里出现过的最完美的人设了，无论男生和女生都喜欢。

　　可陈思琦在这部剧没有出来之前，光是看剧本，就清楚地洞悉了灵儿这个角色之于《仙剑奇侠传》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女主角的重要性，陆严河越发感受到，陈思琦现在对一部剧的判断和眼光有多准。

　　难怪，陈思琦每一次都可以为一部剧找到最合适的宣传营销方式。一个不是真正懂剧的人，是弄不清楚什么样的方式是最合适的。

　　陆严河说：“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好，到底该跟严令羽怎么说这件事。”

　　陈思琦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先弄清楚，她是不是还愿意拍戏，这才是最关键的，她如果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意愿了，即使帮她解决了经纪公司那边的问题，也于事无补，得尽快找其他的演员。”

　　“嗯。”陆严河点头，“我已经跟她约好了，明天中午会在她家附近一起吃个午饭。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如果就我们两个人的话，还怪尴尬的。”

　　陈思琦说：“我陪你去没问题，但是我跟她也不认识，说不定会让她更难开口说自己的想法，王静不是都说了吗？她之前想要找你帮忙，最后都没有找，怕麻烦你。”

　　“也是。”

　　陈思琦：“你就开诚布公地跟她聊好了，一是《仙剑》那个角色，确实适合她，二是抛开《仙剑》不说，你们俩曾经合作过，有着这样的缘分，能帮忙的地方，视而不见也说不过去，让她别那么封闭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其实，如果我是她，我现在肯定是既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她在演艺圈的时间就这么点，可能认识的最有能耐帮她解决这件事的，也就是你了。”

　　陆严河点头。

　　-

　　严令羽仍然还是之前拍戏的时候那个样子，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身一人来的，没有保镖，也没有助理，只化了淡妆，看着不像一个女明星，更像一个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大学生。

　　陆严河夸赞：“还是那么美啊。”

　　严令羽笑着低了低头，摆摆手，说：“真抱歉，严河，谢谢你的戏还想着我，但是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演员。”

　　陆严河一愣。

　　这都还没有开始寒暄，严令羽就马上直接进入主题了。

　　这让他有点懵。

　　“没事，咱们坐吧。”陆严河说，“我也是这一次突然听你说你不想演戏了，很震惊，问了一下王静，我这才知道你拍了《暮春》之后遇到的事情。”

　　严令羽笑得有些寥落意味。

　　“很难堪。”

　　“怎么会，这跟你自己其实关系也不大。”陆严河斩钉截铁地说，“是导演没有找到你好的地方，把它拍出来。你看你在《暮春》里面，表现多好，把所有人都惊艳了。”

　　严令羽眼睛里的光黯黯的，即使是这样的话，似乎也没有为她带来多少触动。

　　“而且，我也听说你跟你公司的事情了。”陆严河转移了话题，说，“令羽，你说你不想演戏了，是你自己真的不想演了，还是因为经纪公司的关系？”

　　严令羽怔怔地看着陆严河。

　　“虽然我们平时联系并不多，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是可以来找我们的，虽然我不一定能够帮上忙。”陆严河非常认真地说，“除了想要了解你演戏的想法之外，我也是想要当面问问你，你现在跟经纪公司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能帮你做什么？”

　　严令羽的眼眶真的就是一瞬间红了。

　　毫不夸张。

　　可能连电影特效都没有她那一瞬间迅速。

　　人的情绪有时如迅雷、如急雨，倏忽而至，没有预兆。

　　-

　　陆严河等严令羽平复了心情，开始讲述她和她经纪公司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听到最后，反而松了口气。

　　严令羽跟她经纪公司之间的矛盾，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白了，无非就是严令羽在按照公司的要求接的两部电影反响非常恶劣，对严令羽也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她因此对公司给她接的戏产生了质疑，不肯再配合公司给她接的工作。

　　风向标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严令羽其实只是被之前的结果给伤到了，如果好好哄一哄，劝一劝，也就好了。

　　他们把严令羽当成一个不听话的演员，决心要给一个教训。

　　于是，本来就因为电影表现而备受批评的严令羽，在公司安排的水军攻击下，几乎时时刻刻都被负面评价围绕。

　　甚至公司要求上上下下都冷落严令羽，不给她好脸色。

　　严令羽的心情和状态在这种状况下，直接崩盘。等严令羽反应过来这一切背后都有公司的指示时，她的心态已经崩了不知道多少次。而即使她知道了周围环境对她的冷落和敌意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跟公司抗衡。

　　严令羽被“教训”得无力可施、心灰意冷。她曾想过可不可以找陆严河、刘毕戈他们帮忙，可她自己也清楚，涉及到她的经纪合约，即使是陆严河和刘毕戈也帮不了什么。她向公司提出解约，公司直接开口，解约金三千万。

　　她入这行以来，别说三千万了，连三百万都没有见过。

　　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根本没有办法翻过去。

　　所以，就这样，破罐子破摔，她决定不再做一个艺人，不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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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如果能够服个软，低个头，讲实话，我们也不会冷她这么久。当初我们签下她，那也是往她身上投入了不少资源的，她不工作，亏的是我们。小姑娘心高气傲，不听安排，我们给她的节目都安排好了，大红综艺的常驻嘉宾，花了多少力气给她谈妥的，她说不去就不去。”

　　罗宇钟坐在风向标经纪公司老板的房间里，跟风向标经纪公司老板一起听着另一个男人的吐槽和抱怨。

　　严令羽的经纪人，杜玮先。

　　“您能看中她，找她演戏，那是她的荣幸。”杜玮先脸上陪着笑，说：“只是，她脾气确实挺硬的，导演，她现在都不接我的电话了，其实，我手上还带了一个新人，刚签约的新人，她的外形一点不比严令羽差，您看要不要见见？”

　　罗宇钟：“可以见，这部剧还有一些角色没有定人，但我心中女主角的最佳人选是严令羽，陈总，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面子，放她来演我这部戏，应该是不吃亏的。这部剧是陆严河、李治百和颜良三个人主演的仙侠剧，这部剧的女主角会受到多少关注，不用我多说。这部剧播出以后，严令羽跟你们公司的内部事情，你们自己可以慢慢掰扯，你觉得呢？”

　　杜玮先还想要说话。

　　陈总斜了一眼过去，杜玮先瞬间闭上了嘴。

　　陈总对罗宇钟微微一笑，说：“导演，你能看中严令羽，是她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荣幸，你放心，剧组开机之前，我们一定会把严令羽送到剧组报到的。”

　　罗宇钟点点头，“那就多谢陈总了，年轻人有脾气、闹脾气都太正常了，我想，严令羽经过这次事情，也肯定有成长。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多包容，少置气，等他们成长起来了，自然也能体谅我们的心情。”

　　陈总点头。

　　“回头我们会组织一轮试镜，我们这部剧还是有不少角色暂时没有定演员的，到时候还请陈总多送一些有潜质的演员来试试戏，给我们多提供一些选择。”罗宇钟笑。

　　“罗导的戏，只要我们的演员有时间的，都让他们去试镜。”陈总笑着说，“还请你多指导，最后戏试不试上不要紧，能给他们指点指点，就够他们受益的了。”

　　两个人寒暄着把事情给谈妥了，陈总亲自把罗宇钟送到了电梯门口，等他下去，他才转身对杜玮先说：“严令羽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被我们雪藏了？她不是《暮春》的女主角吗？”

　　杜玮先脸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可陈总似乎也不想听他说。

　　“你去请温总来我办公室一趟。”

　　温总，温垦，风向标公司负责艺人经纪统筹的副总。

　　杜玮先这一次脸色不是微微一变，而是彻底大变了。

　　-

　　“嗡嗡。”手机振动。

　　跟陆严河吃了一顿饭后回到公寓的严令羽拿起手机。

　　手机上是陆严河刚发来的消息：罗导已经跟你公司老板谈好了，他们会给你换一个经纪人，也会支持你演《仙剑奇侠传》，之后你跟你公司的关系能处理到哪一步，这得看你自己，但无论你选择怎么处理，永远都是自己越强大，选择越多，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仙剑奇侠传》这部剧，你来演，也许它能彻底改变你现在的处境。

　　严令羽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条消息，前前后后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沉默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

　　在饭店里，陆严河告诉她，艺人被经纪公司欺负、压榨，从来屡见不鲜，他理解她现在的不自信、妄自菲薄，但这不是演技的问题，这是她站在人生被打压的时刻、她要不要顶住、要不要扛住的问题。

　　陆严河一番话，如同一个石碾子，在她心上碾来碾去。

　　严令羽仍然没有自信，也因为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工作，没有演戏，几乎所有的时间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对外界都失去了敏感度——

　　演戏？

　　严令羽这一刻蓦地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