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外面正在下雨。
天空阴暗,只有一层蒙蒙的亮,整个世界都在雨幕中消隐,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闹钟准时地响了。
陆严河关掉闹钟,去刷牙洗脸。
刷到一半,颜良走了进来。
“早啊。”他眼神惺忪地抬手跟陆严河打了个招呼,走进里面的洗手间。
“早。”陆严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漱口,洗脸。
颜良打开门,说:“竟然下雨了,今天不能跑了。”
“嗯,你白起这么早了,不然你睡个回笼觉?”
“不睡了,我练点别的项目。”颜良说。
陆严河充满敬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厉害。”
颜良对运动的坚持和自律真是数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但实际上,颜良虽然每天都在坚持锻炼,身上的肌肉却并不是那种猛壮的样子。
他那流线型的肌肉一直让李治百非常羡慕。
当然,也只是羡慕。
想让李治百这个懒到家的人运动起来,除非是你告诉他小区门口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颜良问:“雨下得这么大,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去,当然去。”陆严河说,“我现在可没有理由不去上学了。”
他打着伞出门了。
这场雨一下,天气似乎都凉爽了起来,驱散了这些天始终不退散的炎热之意。
但下雨很让人讨厌的一点,就是无论走路多么小心,你都会发现你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湿了。
陆严河上公交车的时候,感觉水都渗进来了,袜子似乎都有点湿了。
他到后面坐下,把雨伞放到座位下面,戴上耳机,听英语。
湿了的鞋子穿在脚上很难受。
陆严河叹了口气,只能忍住不舒服的感觉,继续听英语。
公交车在站台处慢慢停下来。
陆严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好奇那个叫何婷的女人有没有上来。
因为她昨天就是在这一站上来的。
但上车的人影中没有她。
之后每一站上车的人影中都没有她。
到了学校,陆严河下车,撑开伞,心里面莫名有些失望。
所以她把U盘塞给他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啊,她怎么确定他就一定会把U盘给秋警官呢?
陆严河脑袋里思索着这件事,忽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他的伞一下。
他一抬头。
李鹏飞笑得一脸灿烂出现在他左边。
刚才是他用他的伞砸了陆严河的伞一下。
“早啊。”陆严河打招呼。
“你昨天晚上看球了没?”李鹏飞问,“流人对马赛。”
“没看。”陆严河摇头,“看书。”
李鹏飞倒吸一口冷气:“一直在看书吗?”
“对。”陆严河点头。
李鹏飞夸张地瞪着他:“靠,真的假的?”
“真的。”
李鹏飞:“我还以为我学了两个小时,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我爸都惊呆了,问我怎么了。”
陆严河:“……你爸挺逗。”
“那不然,我爸就没指望我好好学习过。”李鹏飞说,“也是绝了,读个书都要被他审讯一番,问我是受什么刺激了。”
“那你爸对你是什么打算?如果你不读大学的话。”陆严河说。
“送我出国呗,当然啊,去的不是楚赛英去的那种学校,我有自知之明,我肯定只能去一所野鸡大学。”李鹏飞毫不在意地说,“然后读完大学回来,进我爸公司继续混日子。”
陆严河:“家里有矿,万事不愁。”
“我也是这么跟我爸说的,初中的时候我爸就问我,我不好好学习,以后想干什么,我就说了,我可以啃老。”李鹏飞说,“而且,反正我哥上了振华,家里这些产业有人继承,我乖乖啃老不好吗?要是我也那么厉害,不得跟我哥争产业了。”
陆严河:“……那你哥还得感谢你自我放弃、不学无术?”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李鹏飞肯定地点点头,“我发现跟你说话真有意思,就能从你这里听到一些实在话。”
陆严河:“虽然你在夸我,但我总觉得有点被侮辱到了。”
李鹏飞嘿嘿笑了一声,说:“但现在不是跟陈钦打上赌了嘛,要是我下次考试超过了你,那至少能证明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懒得努力而已,对吧?”
“你得先超过我,再说这个话。”陆严河笑了笑。
第40章 阳光里的阴影
两个人来到教室,却见很多人围在一块儿,正在议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安和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让陆严河和李鹏飞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李鹏飞马上就凑过去问了。
大家在议论的是昨天晚上在各个群聊里流传的一个消息:据说,昨天晚上在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谋杀的。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每天都有无数意外死亡发生的乱世了,在这个和平的年代,偶尔出现的一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就像一枚炸弹,会把一个平静的大池塘炸出巨大的水花来。
就像现在的这群学生。
谋杀。
这个词跟他们的生活太遥远,因此当发生在他们生活的这座城市中,也会觉得离自己太近。
“好像是个女人。”有同学以不确定的声音说道。
但这句话却让陆严河脑海中没由来地浮现出那个叫何婷的女人。
戴着遮阳帽,身材瘦小。
她站在拥挤的公交车车厢里,隔着人群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当时是傍晚,车门已经打开,她的脸正在陷在一片逆光的阴影中,所以陆严河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会是她吧?
这个念头从陆严河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严河还挺喜欢看犯罪片的,尤其是那种普通人意外卷入某个阴谋或者意外事件中的犯罪片,不是《碟中谍》或者《碟影重重》那种本来就不生活在普通人世界里的故事,而是像《无名之辈》那样的、发生在一个真实的世界的故事。只有故事的背景发生在自己身边就随处可见的世界,才会更加有代入感。
可是,这一刻陆严河才意识到,电影终究是电影,你知道那是电影,再怎么有代入感,你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故事。
但真实世界不是这样。
陆严河坐下来,给秋警官发消息询问:秋警官,我同学们议论说昨天晚上我们这里有一个女人被谋杀了,是真的吗?
昨天还秒回了的秋警官,今天直到上午早自习开始都没有回复消息。
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陆严河微微皱眉,按捺住内心深处像蚯蚓一样涌动的不安感,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开始听课。
-
老城区。
明明另一头十三中那边还下着大雨,这一片却是阳光灿烂。
同一座城市,不同的气象。
路边一家早餐店,沿着街边摆了七八张桌子。
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右手臂膀上刻了一个凶猛虎头的男人走过来,在靠边一张桌子上坐下。
“老板,来碗牛肉面,加份小笼包!”他喊了一声。
“好嘞!”老板应声。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一碗冒热气的牛肉面和一屉小笼包过来了。
他把面端到这个男人面前,笑着脸,说:“慢吃啊。”
吃到一半,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出现了。
她在罗虎那张桌子上坐下。
这一幕也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奇怪。
这一块老城区,既住着好吃懒做、坐吃山空的懒汉,也住着很多西装革履或者妆容精致的精英们,前者是这座城市的余孽,后者是这座城市的外来户,如果说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都没有被这座城市光鲜亮丽的那一面所容纳,所以只能住在这个落后的老城区。
懒汉们可以慢悠悠地吃上一个小时,精英们则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解决,匆匆赶往十公里之外的CBD区上班,老城区只是他们的梦乡,CBD才是他们的梦想。
但是这个戴着墨镜、姿态优雅的女人却并不着急。
她坐下以后,拆了双一次性筷子,先细嚼慢咽地吃了一个小笼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人是你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