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乐呵呵的看着，他走的很慢，偶尔还会停留，摸了摸巷子里的大树，看看古老的院墙。
直到走回九十五号院门口，他坐在门前的石鼓上，拍了拍红漆斑驳的大门。
门内用玻璃镶嵌着一张报纸，少年站在廊檐下，沐浴着阳光，肆意笑着。
良久之后，他起身，站在院子外面，自言自语。
“再见，常威。”
——正文完——
番外一、青城山
京城四月，乍暖还寒。
前些日子一场倒春寒让满城梧桐都缩起了嫩芽，这几日总算回暖了些。
常家老宅的院子里，几株早樱试探性地吐出粉白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常威躺在老藤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条驼绒毯子。
阳光透过石榴花叶斑驳地洒在他脸上，把银白的眉毛染成了金色。
他正打着盹，忽然感觉眼皮被人轻轻扒开。
“老祖，老祖，你把眼睛睁大点。”
五岁的重孙子常乐像只小猴子似的趴在躺椅扶手上，肉乎乎的小手正努力撑开老人的眼皮。
常威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又听见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指挥：“往左边看——对啦！现在往右边——”
待他清醒过来，小家伙已经完成了面部识别，蹦蹦跳跳跑到另一棵石榴树下，美滋滋的继续玩起和平精英。
睡意全无，他无奈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重孙儿的小脑瓜子，出后院门朝着前面西厢的书房走去。
守在院子边的大儿媳妇已经跟上。
到今年，他已经是83岁的老人，虚岁八十有四，虽然依旧身体康泰，但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是要请客的。
自从过了八十大寿，家里几个晚辈就轮流值班，生怕有个闪失。
听见脚步声，范团儿摘下眼镜，把手边的文件放下。
“又被小捣蛋吵醒了？”老妻摘下眼镜，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虽然已是耄耋之年，声音却仍像年轻时那般清润，“跟你说了多少次，午睡时让淑芬把孩子们带远些。”
大儿媳妇连连点头。
“没事，本来也睡不着，就是打个盹。”常威压了压手掌，示意范团儿不用起来，自己走到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文件翻看着。
作为入过局，坐过第五把交椅的高级干部，便是退休，消息也不敢有丝毫耽搁的送到他案前。
国外打的一片火热，那位比他年轻四岁的金发老头子继续玩弄着他的把戏，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个老头子的思维模式完全不能以常人的价值观来衡量，甚至在几千年历史上做事如此羚羊挂角的人物也是凤毛麟角。
国内是加大基建投资还是偏重高新科技依然争吵不休。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丢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都是一回事。
老了，就不要多操心。
家里的事不撒手，遭儿女们烦。
外面也是一个道理。
子曰：老而不死是为贼。
子又曰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想要当宝，就做好自己吉祥物的本色，不要多管闲事。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房门“砰”地被推开，只见常小蛮拎着个浑身是泥的小娃娃后衣领，像提溜着小猫崽似的把人拎了进来。
“大舅舅！您管管这小祖宗！”已经七十的常小蛮看起来顶多五十出头，杏眼圆瞪的样子还跟少女时代一模一样，“他把我那株十八学士茶花当厕所了！”
小娃娃一骨碌爬起来，抱住姑姑的大腿就开始撒娇：“姑奶奶，姑奶奶，我想吃大白兔奶糖。”
常小蛮作势要打，手扬到一半却自己先笑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六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大舅舅的大腿要糖吃。
不由心头一软，转身看向立在旁边的大儿媳妇，“罢了，你带去买点吧。”
在这位大姑姐面前，大儿媳妇不敢多话，应着声，牵着孙儿的小手出了房门。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范团儿手臂撑着扶手起身，摆手示意不需要人扶，“坐的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找大舅舅说点事。”常小蛮呵呵笑着，坐在范团儿让出来的位置上，伸手端过常威面前的茶杯小小抿了口。
“还是巴蜀那边的事？”
“嗯，青城山。”
常威的眉毛动了动，“我不是和他们说过吗，不插手，不干预，有人不听招呼？”
“您说话，谁敢不听啊？”常小蛮和常威在一起，依旧带着儿时的依赖，拖着椅子贴近了些，“是前段时间，又发生了几起特殊事件，龙组都处置不了，还是那个小道士出面才搞定。”
“你想招募他？”
“人家是方外之人，您又发了话，我哪里敢不听？”
“说吧，到底想干嘛？”
“我想，送几个人过去，跟着他学点本事。”
常威沉吟着。
窗外的樱花开得那样热闹，连老宅的灰瓦都映出了淡淡红晕。
他望着纷飞的花瓣沉思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正好天气暖和了，我们先去看看，再做决定吧。”
“这个好，我也想看看这个小道士是哪路神仙呢。”常小蛮顿时高兴起来，转头看向范团儿，“范妈妈，我们一起去吧，好久没有一起出过门了。”
范团儿正在屋里来回踱步，听罢稍稍愣神。
算起来，自结婚后她从龙组调离，真的有好多年没有跟着常威一起出过门。
还记得，少年时，结伴出行，鲜衣怒马，驰骋天下。
……
其实算不得是番外，只是下一本书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