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驰出，驰向初元寺。

　　此刻，已是夜色沉沉。

　　初元寺门，尚未关闭，青灯古刹，在这夜间，透出一份现代都市没有的宁静安然。

　　林小苏、雪莺、虎丫并肩而上，踏着夜色而入初元寺。

　　寺内很安静，没有游客，没有上香之人，只有几个僧人，用安静慈祥的眼神，打量着三个晚来的香客。

　　林小苏进了主殿，上了香，也换来了幽暗灯光下一名僧人的木鱼回应。

　　出了主殿，他进了后院，迎面碰上一个小和尚，这小和尚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一个佛门礼：“施主要找人吗？”

　　“找下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这几日在静修，怕是不能接见香客。”

　　“放心，如果不接见，他自然会赶我们走人，不用你来拒绝！”林小苏从他身边经过，直接就进了后院。

　　雪莺心头微微一跳，慧空大师……

　　这难道就是他预设的目标？

　　这人又是谁？

　　她还真的是一头雾水。

　　潜龙资料库中，几乎存了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资料，但是，没有存和尚啊，和尚是世外之人，除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将他们牵连出来，否则，潜龙也不会专门针对他们录入资料库。

　　她不知道，虎丫当然更不知道。

　　后院，很安静。

　　一灯如豆，绽放于禅房深处。

　　这间禅房，掩映于古木幽深的后院尽头。

　　白天到此，清凉。

　　晚上到此，略有几分清冷。

　　三人踏过青石路，一路来到这间禅房之外。

　　禅房之中，一个老僧慢慢抬头，静静地看着禅房外的三人。

　　他，年约五十左右，身材修长。

　　面容怎么说呢？

　　又儒雅来形容僧人，显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他身上，偏偏就有那么几分儒雅的感觉。

　　这或许是当日省政府秘书长职位，留给他的顽固印记。

　　哪怕身在佛门，他依然有着一种天然的风度。

　　“慧空大师，是吗？”林小苏道。

　　室内老僧轻轻一笑：“老衲正是慧空，施主何所来？”

　　“我是一个侦探，想跟大师聊点有意思的话题。”

　　“侦探？那还真是一个世俗间有意思的职业。”慧空微笑：“三位施主请！”

　　进入禅房。

　　禅房极简单。

　　一张茶几，数个蒲团。

　　一盏孤灯，还是青油的。

　　一面窗户，外面是半幅树影。

　　仅此而已。

　　“佛门清修，没有世间俗物，三位施主，席地而坐吧！”慧空大师道。

　　三人坐在蒲团上，林小苏目光扫过四周，慢慢落在慧空的脸上。

　　慧空微笑面对，等着林小苏先开口。

　　这是他的习惯，不管面对何人，都是对方先开口。

　　林小苏轻轻一笑：“大师当年也算是年轻有为，在官场的黄金路口，看透了红尘，毅然辞官入空门，留下一个官场传奇，我听过这段传奇，为大师的淡泊名利也曾深深动容。”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道途恰似恒河水，名利无非水中月，世人之逐，与空门之逐，终究有所不同。”

　　“大师之通达，佩服了！”林小苏道：“然而，我有个疑问横在心头，不知大师能否为我释疑？”

　　“施主请！”

　　“大师说名利无非水中月，人入空门该当放下红尘，但是，江城官场之上，却有一些传闻，大师纵然身在空门，路却遍布红尘，官场之上别人难以解决之事，大师一言可解，这似乎说明大师的空门，其实也并不空……是么？”

　　雪莺目光抬起，心头翻起了层层浪。

　　她终于确定，林小苏此行的目标，就是面前的慧空大师。

　　因为他已经非常不客气地当面挑衅于慧空。

　　慧空似乎也颇有意外，他低吟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世间甚大，流言如萤，耳根甚浅，入耳当真！施主观之似是年轻俊杰，也信这些捕风捉影之说？”

　　林小苏道：“大师世外高人，身居虎山之上，眼望碧水东湖，该当也明白一句老话：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

　　慧空淡淡一笑：“施主今日上得虎山，入得禅寺，是要追究一番老衲六根不净之罪么？”

　　“出家之人，六根净与不净，原本不关我屁事！但是，假如这位空门大师名空实不空，名为佛性，实为凶魔，祸乱天下，还将矛头指向我的家园老塔山，那不好意思，我得扒下他的这身外皮，让他知道何为因果报应！”

　　这话一出。

　　虎丫全身猛然崩紧。

　　雪莺眼中平淡的目光陡然收窄。

　　禅房之中，温度似乎陡降十度。

　　慧空脸上的微笑有片刻间僵硬，但很快，僵硬的微笑再度舒展：“老衲离开世俗大约是太久了，竟然有些跟不上施主的节奏，施主何意，能否明言？”

　　林小苏道：“大师，你是十一年前的9月13日辞官归于初元寺的，对吧？”

　　“十一年前？还真是山中无岁月，寒尽未知年也！老衲恍惚间竟然已入空门十一年了……”慧空大师轻轻感慨。

　　“是啊，时间够久了！”林小苏道：“大师可以忘记这段时长，但却不该忘记当初踏出这一步的真正原因。”

　　“看破红尘，看穿执念，不该是老衲踏出这一步的原因么？”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真的看破红尘，如果你真的没了执念，你就不会容许自己的寺中苦修中，还开出红尘路无数！”林小苏道：“所以，你当初踏出这一步，不是你愿意踏出，而是形势所迫，是吗？”

　　慧空笑了：“施主之言，甚是荒谬！何人迫我？”

　　“是一条政策！”

第336章 幻境深渊

　　慧空脸上的笑容依然在，但怎么看，都已经僵硬了，这一刻的他，似乎戴上了一层奇怪的面具。

　　雪莺眉头微锁：“哪条政策？”

　　“十一年前的十月一日，一条法令通行全国！所有在职公务人员，都必须接受基因检测，检测数据纳入全国基因数据库！”林小苏道。

　　“强制检测令！”雪莺脸色猛然改变。

　　“是啊，强制检测令即将正式生效！”林小苏盯着慧空大师：“大师赶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光速离职，是不是知道自己黎天族人的血脉，经不起检测？”

　　唰地一声！

　　雪莺站起，宛若飞鹰在天。

　　虎丫没有站起，但是，她的全身崩紧了，如同趴在山上的一头小老虎，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林小苏上虎山，入初元寺，见慧空。

　　真正的底牌已经掀开。

　　他直指慧空是黎天族人！

　　黎天一族，人丁原本就不旺。

　　江城之内，刚刚五人伏法。

　　五人身后还有一个会首。

　　没有人知道这个会首是谁，但是，如今，在两女，至少在雪莺的心目中，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

　　那就是，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老和尚，极有可能就是会首！

　　如果他真的是黎天族人的话，他是会首的可能性无限升高……

　　为何？

　　林小苏将初元寺当成今夜出行的一站的时候，雪莺已经在龙眼中划了一个圈，初元寺的地理位置，刚好可以覆盖这五大二级头目日常所在地。

　　而慧空大师与他一番交流，他原来的根脚也点点扒开，他曾是省政府秘书长，能做到这种级别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才。

　　这样的人当会首，似乎才能真的镇得住这五个企业老板。

　　结合林小苏最后所说的那条法令，说服力更强。

　　那条法令叫强制检测令，强制二字，针对的就是公务员队伍。

　　公务员队伍的检测执行人，直属大夏国政务院，任何人都休想做假，任何人都休想逃脱。

　　而企业经营业主的检测，就松了许多，下放到地方，有很多漏洞可钻，这就导致这五大老板都钻了这个空子，而身为秘书长的慧空，却根本没有空子可钻，他只能辞官，遁入空门！

　　难道，他真的就是乌托邦中部会首？

　　如果真的是，那今夜的收获真正空前！

　　慧空大师双眼一片茫然，静静地看着夜空深处……

　　林小苏最后一句话飘然而来：“慧空大师，请痛恨我的职业吧，我不仅仅可以看清你是黎天一族，而且我还知道，你身后的这间壁柜里，藏着你给五大部属发号施令用的信号发送器，pu21！”

　　声音一落，雪莺一步落在壁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