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鸩,你去处理殷围。”
元青嘴角僵了僵,他本以为谢辞昼会派他去敲打警告一番殷围,没想到派了元鸩。
元鸩出手,断条腿恐怕都算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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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香楼今日比以往更加热闹,从前嫌香丸香粉价格高的姑娘,今日也毫不犹豫买了许多。
朱掌柜喜笑颜开,一会与这个笑谈,一会与那个相送,很快,一大匣子避暑香丸就见了底。
周琼带着严严实实的帷幕乘着马车来到宝香楼门口时,一切如常运行着。
灵璧问了一圈回来禀报:“姑娘,方才宝香楼林姑娘与香云楼对峙,香云楼掌柜当街被殴打,如今事情已经了结。”
周琼撩开车帘一角,小心翼翼露出眼睛看向宝香楼,只见人来人往比从前更热闹。
看来林姑娘真如她所说,已经自己将这番恩怨解决。
那么她确实来得太晚了。
周琼垂眸,一阵落寞与自嘲涌上心头,“走吧。”
灵璧犹豫道:“来都来了,不去见一见林姑娘么?”也好叫她知道,三姑娘是有这个心来帮她的,只是来晚了。
周琼知道灵璧的意思,她摇头道:“没帮到别人,还想叫别人记挂自己的恩情,这未免太贪心了。论迹不论心......有心而无力本就是无能。”
林姑娘不会喜欢无能之人。
周府马车在众人不知不觉中渐渐走远,宝香楼热闹依旧。
闻诏崖踏入宝香楼时只觉香风阵阵,心旷神怡。
楼中姑娘像花圃里的花一样多,但是他顾不上多看,目光扫过,寻找着那抹茶白身影。
方才在马车上,一看哥哥的态度便知,林姑娘恐怕不是简单人物。
哥哥如今二十有三,不曾娶妻,虽然嘴上说着四处征战漂泊不定,不想娶妻连累人家,可是闻诏崖却知道,真相并不是这样。
哥哥这么些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位姑娘。
只是这位姑娘一直被哥哥捂得严严实实,不曾叫他知道,今日好不容易窥得一二,闻诏崖兴致起,借着买香丸的理由来宝香楼打听。
方才着茶色衣裙的定是林姑娘的姐妹,若是能找她旁敲侧击,定能知道不少。
很快,闻诏崖便找到了那位柔美静雅的茶白衣裙女子,他凑上前行礼,“不知天气渐渐热了,宝香楼有什么香丸推荐?”
谢枕欢本在低头整理香丸,被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退了两步。
她扫了两眼打量一番,只见男子很年轻,面若桃李,身形清隽。
一身浅天水碧曲水云纹襕衫,碧玉簪、游鱼佩,一眼便知不俗。
“避暑香丸、鹅梨、荔枝、雪中春信都不错,若是喜欢淡雅的,青莲香也可以试试。”
闻诏崖连连点头,顺着谢枕欢的视线取了不少香丸,又熟络道:“方才见你们掌柜与香云楼对峙,可见她性子刚烈,今后街上定然没有人敢招惹你们了。”
谢枕欢颦眉看着他。
闻诏崖继续打听:“不知你们掌柜是哪家姑娘?”
......
谢枕欢怒道:“那是我嫂子!也是你能背后编排的?”
说着,她一把夺下闻诏崖手中香丸,推着人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家的香不卖给你!”
闻诏崖如遭雷劈,呆在原地反复确认,“嫂子?”
嫁人了?那哥哥他......
“嫂子也是你能叫的?!”谢枕欢就差拿起一旁鸡毛掸子赶人了。
第9章 冷月 慢慢接受
春风吹拂,柳丝摇摆,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带了些潮湿气息。
林笙笙从美人靠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佩兰,快下雨了,回屋去吧。”
走出八角亭,佩兰犹豫再三终于开口。
“姑娘,可还要套了车去接公子?”往日天快下雨的时候,都是林笙笙亲自乘了马车去接谢辞昼的。
不过谢辞昼从未搭理过,也不曾领情。
然林笙笙锲而不舍,只要有雨便必会去接,近来佩兰看着自家姑娘冷了谢公子许多,不知这会是接还是不接?
“接他做什么?”林笙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忽然,她似乎回想起什么,恍然道:“不接。”
雨天路滑,乘马车本就危险,再加上路上马车拥挤,在路上耗费时间极长,一趟下来腰酸背痛,这苦差事爱谁做谁做。
天空愈发阴沉,终于一阵轰鸣声中,暴雨如注。
恰好林笙笙走进棠梨居屋子里,透过花窗看着翠竹在雨中连连弯腰。
“呀,好大的雨,睡觉睡觉。”
林笙笙关了窗子,由佩兰伺候着更衣洗漱,很快便裹在锦被中睡着了。
甜香清幽,暴雨午后,正适合春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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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昼从宫中出来时恰好大雨倾泻,看着如珠串的雨点,他静静等在忠华门下。
他今天是骑马来的,元青已经回府驾车了。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抬头看看天,十分恭敬道:“谢大人,这么大的雨,奴婢去给您套车吧。”
谢辞昼道:“不必,府中已驾车来。”
太监恍然大悟,每每宫中议事,他来送谢辞昼的时候只要下雨都会看见有马车早早等在宫门外。
次数多了,太监也见到过几次车里的人,是林相的小女儿,那位云京绝色美人,林笙笙。
“奴婢倒是忘了,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有林姑娘来接,大人必不会淋着。”
......
谢辞昼终是没解释什么,点了点头。
她时常来宫门口接他吗?谢辞昼没注意过。
接他的时候,林笙笙心里在想什么?暗骂这鬼天气,还是暗骂他?
应该都会......
不多时,元青驾车而来。
谢辞昼上了车,掀开车帘透过重重雨幕看向宫道尽头,沉默许久,问道:“府里可有旁人出门?”
“不曾。”元青套车的时候顺眼看过出入账册,今日雨大,府中不曾有人出门。
放下车帘,将水汽隔绝在外,谢辞昼沉声:“走吧。”
马车行得很慢,穿过闹市时,那里一片兵荒马乱之象。
沿街叫卖的小摊贩纷纷跑到街边铺子屋檐下躲雨,还有急急忙忙赶路的,就算是撑了伞也被淋了个透顶。
街角有妇人撑伞翘首以盼,看见自家男人的身影便跑着迎上去。
踏在水坑里溅起一片水花。
妇人拿着丝帕擦拭男人的额头与脸颊,嗔道:“今早同你说了有雨,偏不带伞,这下好,淋湿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伞下地方小,周围闹哄哄的,男人在伞下环着妇人的腰温声道:“有夫人接我,什么都不怕。”
“夫人鞋袜湿了,我来背你回家。”说着,男人弯下腰将妇人背到背上。
妇人惊呼一声,笑着环紧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稳稳撑住伞。
二人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
谢辞昼的目光从街角消失的那对身影上收回。
马车内燃了香,暖融融温和的气息驱散了寒凉的水汽。
谢辞昼伸出手拨弄那一缕细长悠远的香雾。
暖香绕在他修长手指上,似上好羊脂玉契合他的指骨,一时分不清是暖玉衬了他优美的手指还是他的手指衬了细腻的玉雾。
这香不是往日他惯用的。
雨声渐弱,一些不曾在意过的记忆莫名涌入脑海。
那时他与林笙笙刚得圣上赐婚。
新贵势大,林家是圣上压制世家的利器,而世家之首,便是谢家。
谢与林,是水火是夙敌,偏偏不会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
林笙笙待他,死死纠缠。
他待林笙笙,形同陌路。
某日大雨,他与同僚、圣上近侍一同从宫门出来时,恰碰上撑着伞等在一旁的林笙笙。
“辞昼哥哥,我来给你送伞。”小姑娘又怯生生又大胆地递出手中雨伞。
谢辞昼蹙眉绕过林笙笙,充耳未闻。
最后是身后的太监接过林笙笙手中雨伞打圆场道:“林姑娘有心了!等今后您与谢大人成了婚,定是举案齐眉!”
然后呢?
然后谢辞昼并没有接过太监手中雨伞,也并未回头多看一眼,上了马车离去。
只是不知为何,本淡去的记忆忽然鲜活起来。
比如他绕过林笙笙时她身上的冷梅气味,比如那时候她眼眶里悬着的泪,比如身旁同僚莫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