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林笙笙补充。
【这么好的事,有什么不同意的?今日叫我去,竟是为了这事。】
【要早知道是纳妾,我就算痛晕过去也要去凑凑热闹!】
谢辞昼站在离床塌三步远处,紧紧盯着一豆灯光下林笙笙的脸颊。
她气色恢复了一点,但是唇瓣还是泛白,此刻神情淡漠,似乎果真没什么不放心的。
谢辞昼默了片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道:“既然不舒坦,就少出去走动。”
“佩兰,送客!”
【我走动我的,我痛我的,与你何干?】
一连歇了两日,林笙笙终于缓解许多。
顾不上天色阴沉,她乘了马车往宝香楼去。
佩兰一路上心惊胆战,“姑娘,就这样同闻将军见面,若是被公子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林笙笙道:“怕什么,我与闻将军只是叙叙旧请而已。”
“咱们知道是叙旧情,可就怕公子不知道呀。”
林笙笙轻笑,“他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知道呢有知道的好处。”
佩兰道:“这是何意?”
“他若是知道我与闻将军只是叙旧情,便不会多管这件事,他一心扑在公务上,才懒得管后宅之事。”
“他若是不知道,误以为我与闻将军有些什么,那这件事更好办了,谢辞昼气性大,到时候一纸和离书递给我,了解了这孽缘,岂不是正好?”
“圣上赐婚,我不想林家被置于风口浪尖,正愁着没法和离呢。”
佩兰惊呼:“姑娘您不要乱说!和离这种事怎么能视为儿戏呢?”
“奴婢瞧着谢公子待姑娘比往日亲近了些,这是好事。”
林笙笙摆摆手,“算了,我无福消受。”
佩兰垂首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姑娘好像很了解谢公子。”
林笙笙打起车帘,看着外头闹市景象,漫不经心道:“谢辞昼此人样貌出众,勤勉聪慧,龙章凤姿,是好后辈、好臣子、好哥哥,但唯独不是好夫君。”
说着,她回头认真道:“佩兰,这些日子我悟透了一个道理。”
佩兰抬起头疑惑道:“什么道理?”
“强扭的瓜不甜。”林笙笙笑道。
佩兰若有所思。
宝香楼门前暗香浮动,林笙笙环视一圈进了门。
朱玉笑盈盈上前,与林笙笙说说笑笑,在铺子里闲逛。
“今日倒没瞧见香云楼的殷围站在门口。”
朱玉悄声道:“哎呦,快别说他,就这么一提也觉得晦气。”
林笙笙道:“怎么回事?”
“要不怎么说要心存善念呢,否则啊,谁也不知道会沾上些什么脏东西!”
朱玉喝了口茶,继续道:“殷围前些日子刚养好面上的伤,才出来了一天,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浑话,我正想着报官。”
“可谁知竟然有一匹路过的马惊了,冲着殷围就撞了过去,最后啊,生生碾断了一条腿呢。”
林笙笙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西街从来都是小娘子爱来的地方,马车的马匹也都是大户人家训过,最温顺的,怎么就惊了马?
惊了马怎么就直愣愣的撞了殷围,好巧不巧还碾断了一条腿......
朱玉不以为意,“坏事做尽,自然就遭报应了。”
林笙笙浅浅喝了一口茶,突然抬头时看见朱玉颈边紫色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林笙笙伸手去碰。
朱玉面露惊色,连忙后退拉了拉衣领掩住。
“我没事,姑娘,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来吧。”
林笙笙拉住朱玉的手腕,目光冷森森的,“究竟怎么回事?他打你了?”
拂开林笙笙的手,朱玉眼角湿润,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夫妻之间吵嘴,气不过动了手罢了。”
“他敢打你?花着你的钱,还敢打你?”
朱玉依旧辩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少年时郁郁不得志,蹉跎半生受尽冷眼,醉酒后时常拿出来说。”
“我劝不得也不能不理会,总归是叫他撒了气便好了。”
林笙笙冷道:“他蹉跎,他困顿,与你何干?难不成是你害得他郁郁不得志?他凭什么将气撒在你身上?”
朱玉苦笑道:“林姑娘,你还年轻不懂这些。夫妻之间何必计较这么多,这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么?”
林笙笙只觉气血翻涌,“我从未听过,就因为是夫妻,便打也受得,骂也受得!”
朱玉还要说,只听门外佩兰急急道:“姑娘!楼下来了轿子,说是宫里的人!”
林笙笙并不急着走,看着朱玉认真道:“你若信得过我,趁早与他分开,不光为了你,更是为了你女儿!”
说完,大步往门外走去。
然而,林笙笙刚从二楼雅间走出去,就见楼梯转角处上来一人。
来人一身苍色盘云纹直裰,发戴碧玉梁冠,山水折扇上坠着那枚仙童执荷扇坠——
那是前几日林笙笙托人送给他的。
闻令舟身形魁梧行走间步履沉稳,见到林笙笙后眼睛亮了亮。
“笙笙。”
第14章 冷月 错过
若将前世的时间加上细算起来,林笙笙与闻令舟已经四五年未见,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即将远征,面容青涩内心忐忑的少年。
可是如今,经过沙场磨炼,闻令舟已然是一位威严的将军了。
林笙笙怔了一瞬,忽然嗓子有些干,她咽了咽,道:“闻将军。”
闻令舟本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从前你都叫我令舟哥哥。”
林笙笙颔首笑了笑,“令舟哥哥,别来无恙。”
闻令舟上前一步,然看到她高高梳起的妇人发髻后,又停住了脚步——
两年未见,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林笙笙并未察觉异样,“我还有事,需先行一步入宫,等我回来咱们再叙叙旧可好?”
闻令舟点头,“好,好。我等你。”
林笙笙拎着裙子像一只纷飞的蝴蝶一般下了楼,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宫中来的小轿上,闻令舟才收回目光。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有一场大雨要下,林笙笙乘了宫中小轿离去,回来时恐怕没有马车可乘。
“备车,我去宫门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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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院中合欢树下,谢辞昼一身轻便窄袖长袍,手中短刃随着有力的动作寒芒时隐时现。
院中寂静,只有阵阵手臂挥出还有寒刃刺出的破风声。
一把精巧短刃被谢辞昼用得出神入化。
元青从廊下走来,站了一刻钟。
谢辞昼收刀,走过来拿起巾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端起冷茶喝了一口道:“说。”
“少夫人今日午后被宫中小轿接走了。”
谢辞昼道:“宫中来人?从宝香楼接走的?”
元青点头,“元鸩方才来报,说是贵妃娘娘听闻少夫人经营宝香楼,对香道颇有造诣,便召了少夫人入宫探讨一二。”
“颇有造诣。”谢辞昼鼻间又回味起那日在棠梨居闻到的荔枝香气,清雅香甜,与平常荔枝香不同。
可见她对这些很用心思,也很有成就。
谢辞昼点点头,“戚贵妃擅香,唤少夫人入宫倒也说得通。”
然戚贵妃背后是肃王势力,肃王与太子如今势同水火,林笙笙的哥哥林巡恩又是太子的人......
林笙笙心性天真,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朝堂争斗,不知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谢辞昼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快要下雨了。
忽然想起前两日府医的嘱托——须得温养,不可淋雨受寒。
“备车,去宫门口等。”
元青得令急急退下又被叫住。
“你急什么?我先换身衣裳。”
元青目瞪口呆:“您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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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宫内燃着淡淡的四时香,清雅静谧。
林笙笙垂着头跟在女内官身后。
女内官细长眼柳叶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牙白衣裙熨帖整齐,一路上不言语,只在需要转弯或台阶处才低声提醒。
林笙笙知道这位便是戚贵妃的庶妹戚心,京中有名的才女,曾一词动云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