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响起佩兰低声,“姑娘,你睡了吗?”
谢辞昼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睡得香甜的林笙笙已经重新翻了个身,面朝他,仍睡着。
睡颜静谧,脸颊像熟透的桃子,秀眉舒展,眼睫一颤一颤,似是在做梦。
谢辞昼打开门,示意佩兰低声。
然后回身,犹豫了一瞬后弯下腰抱起林笙笙,将她放在床榻上。
做完这些,谢辞昼收回手臂,又移走目光,吩咐佩兰道:“伺候你们姑娘擦洗。”
说完,他放下床帐,抬脚往浴房去。
佩兰小心翼翼为林笙笙脱衣擦洗,这件事她很熟练,因为林笙笙总是熬着熬着就睡着了,而且总因为睡前思虑过多,睡得很沉,不便叫醒。
但是佩兰有些拿不准,谢公子一会究竟要怎样?若说是圆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若是圆房,他刚才老老实实目不斜视,仿佛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谢辞昼沐浴后,佩兰已经悄声退下,并且多放下了一层床帐,将林笙笙遮得严严实实。
一旁罗汉床上铺着新被褥——
方才还没有,这是佩兰才铺上的。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一条心。
谢辞昼吹了灯,在罗汉床上躺好,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泛着冷光,窗内层层叠叠床帐内,林笙笙的背影隐隐约约。
就在将睡未睡之时,谢辞昼忽然听见许多事情。
还是那次雅集,春日烂漫,山茶花开遍,林笙笙正坐在美人靠上数花瓣。
【辞昼哥哥乐意同我说话、不乐意同我说话、乐意、不乐意......】
佩兰慌慌张张跑来,“姑娘,快走,瑛王找来这边了。”
【这个老色坯!没完没了,究竟要怎样!】
林笙笙起身迅速往花丛后躲,谁料瑛王恰好当在她面前。
“笙笙,侧妃之位你不稀罕,那我只好来捉你了。”
【好浓的酒气......】
“你说,若是我在这要了你,再去找林平之要你来府里做妾,你父亲会不会答应?”
【自然不可能答应,你痴心妄想!】
“还嘴硬呢,等一会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来人,来人!】
林笙笙猛然回头,看见谢辞昼若天神下凡,正往这边走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前。
【辞昼哥哥,前几日我送你的香囊......】
谢辞昼骤然惊醒,只见一轮冷月将将走过中天,而床榻里的少女似乎做了梦,睡得十分不安稳,又翻了个身。
第18章 冷月 较劲
第二日一早,林笙笙睡醒时,罗汉床上早就没了谢辞昼的身影,一床被褥整整齐齐叠在一旁。
罗汉床头的小几上摆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疑狱集》,书旁蜷着一根发带,是他平常少用的宝石蓝。
这样少年意气的颜色,配上稍显花哨的宝相花纹,与谢辞昼平日里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样很不搭。
林笙笙走上前捡起发带,看了许久。
佩兰从她身后捧着裙子走来,抻着头看了一眼道:“这不是姑娘很久以前送公子的吗?当初公子命人将那一堆东西都送了回来,偏偏漏下了这条发带,姑娘您那时候高兴了很久呢。”
“高兴了很久吗?”
也许在这一世,这件事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可是对于林笙笙来说,这件事经历了三年痛苦煎熬和滚滚泪水洗涤,在她心里已经很淡了。
佩兰并没有感受到忽然林笙笙忽然低落的情绪,只笑着道:“姑娘,快些梳妆吧,二姑娘还在外头等着您呢。”
林笙笙连忙把这件事撇下,“怎么叫这孩子在外头等着?外头太阳这样大,快把她叫进来。”
“奴婢叫了,二姑娘说无颜见您,偏不进来,要不然姑娘您去?”
林笙笙打起帘子出去。
只见游廊边一棵小树下,谢枕欢正站在那里揪山茶花瓣。
满脸愁容的小姑娘一看见林笙笙,先是眼睛亮了亮,两颗小虎牙也迫不及待露出来,紧接着又垂下头,小嘴也瘪下去。
林笙笙先是瞅了她一眼,又一下子笑出声,走上前拉着谢枕欢进了屋。
“怎么?有胆子下药,没胆子来找我?”林笙笙揪着谢枕欢的脸蛋,“难不成我比你哥哥还可怕!”
谢枕欢护着自己的脸颊,边躲边道:“嫂嫂,嫂嫂我错了......”
林笙笙收了手放过她,“知错就好,今后不许这样调皮捣蛋。”
“嫂嫂,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会愿意,所以才......结果害得哥哥受伤,你最近肯定也很难受吧,我......我都不敢来找你了。”
“受伤?”林笙笙笑骂,“受伤的是我吧!谢辞昼能有什么伤?”
【难不成他那里若是变成那样,不......的话就会受伤?】
谢辞昼方走到转角处看见门内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听见这句,脚步一顿,“......”
谢枕欢苦着脸,“听说哥哥那日流了很多血。”
“流血?!”
【只听闻女子初次可能会流血,从未听过男子也会......更何况,那日我可没动他,他那里怎么就流血了?】
谢辞昼面色莫测,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谢枕欢继续道:“嫂嫂,难道你不知道?”
林笙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谢枕欢忽然意识到什么,“那日你俩没在一处?”
林笙笙颇有些得意,“自然。”
“也就是说,哥哥没有逼迫你?也没有被你用剪刀划伤?那他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元青的消息不灵啊!
林笙笙被这话问得云里雾里,“什么?”
还未等二人再说,只听门声响动,本该清早就离开的谢辞昼竟然折返。
在背后议论人,结果正主恰好出现了,谢枕欢与林笙笙面上都不大自在。
林笙笙看了一眼谢辞昼,只见他身姿如云雾间松柏傲然,仍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进了棠梨居就像进自己书房一般,自在坦然。
【看来是没听到。】
【不过......这些日子怎么没听说谢辞昼受伤了?还是被剪刀划伤?】
林笙笙眼睛一亮。
【该不会真如我想的那样,他那处变成那样后若是得不到纾解,便会流血?】
【是了是了,定是这样!他羞于向旁人启口,便将这件事推到我身上。】
【实在是冤枉,没想到谢辞昼秉公执法,也有向别人泼脏水的一天,偏我知道真相却不好向枕欢解释......】
谢辞昼感觉有什么寸寸崩裂,面不改色,语气严厉道:“枕欢,叫你抄的书如何了?”
谢枕欢感觉天塌了,“什么?哥哥,你不是说叫我休息一日,陪着嫂嫂去上香吗?”怎么又问起抄书?
谢辞昼咳了一声道:“我说的是前些日子抄的。”
“自然是抄完了的。”谢枕欢底气很足。
“那便去吧,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谢辞昼走至里间,取了小几上的书,目光在小几上巡视一圈才走出来。
“元青,叫你备着的药在哪?”谢辞昼坐在窗边太师椅上
元青忙取来药。
只见谢辞昼已经自己卷起袖子,拆开绢布,露出里面又深又长的伤口,开始上药。
元青在一旁站着,有些纳闷。
前几日公子便说此伤无碍不必再上药,如今怎么又开始上药了?
谢枕欢几乎扑过去,看见伤口泪眼朦胧道:“哥哥,怎么如此严重?”
谢辞昼淡然道:“无碍。”
说完,他状似无意瞟过一眼林笙笙,只见她仍坐在原处,就连一个眼神也未曾投递过来。
“哥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谢枕欢接过药瓶开始为谢辞昼洒药粉。
谢辞昼似是吃痛,皱眉冷冷地嘶了一声。
“哥哥,一定很痛吧。”
“还好。”短短两个字,竟听得出隐忍。
林笙笙终于看了过来,她实在是好奇,竟然真的被剪刀划伤了吗?究竟有多痛?从前数年,她从来没见过吃痛的谢辞昼。
【看来是我想岔了,难道说那日画舫上,谢辞昼中药发疯,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林笙笙暗自点点头。
【竟然不是因为那处变成那样......】
谢辞昼松了口气站起身,放下袖子又盯了一眼林笙笙,只见她早已歪过头去继续玩手里的算盘珠子。
“既然上完药了,我便先走一步。”
说完,他巡视一圈房间里的小几、香案,并没见到那条发带,谢辞昼神色有些微妙,大步离开。
天气渐热,谢辞昼的马车里摆了一盆冰,伴着丝丝缕缕荔枝香,格外清爽。
“除了那条发带,可还找到其他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