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护卫在万岁身边的高灿。
他身姿挺拔,神情庄严肃穆,瞧着比一旁的齐王都要器宇轩昂。
她有些欣慰,即便有那样的出身,他也很好。
似乎是察觉到人群中的目光,高灿淡淡朝锦瑟所站的位置看来。
锦瑟突然一慌,忙垂下眼,等稳住心神,又觉得自己这般属实有点莫名其妙。
祭祀一直到晌午过后才结束,各家内眷依次离开。
锦瑟方才已经确定了李二的位置,离开的时候她顺着人流,故意避开明扬和段嬷嬷,终于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蹲到李二。
祭祀完了以后,各家就要回京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锦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李二就往旁边的灌木丛拖,“李大哥,烦请借一步说话。”
“又是你。”
李二认出她,不耐烦地想甩开。
锦瑟神色一冷,语气有些严厉:“李大哥,杨公子和姑娘对你不薄。当年你母亲病重,是姑娘请来名医救治,将你母亲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李二有些诧异她竟然知道这些事,皱眉冷冷问:“你是谁?”
她的年龄,也不像姑娘的女儿。
这些年他的容貌变化了很多,连杨家的人都认不出他,这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连当年的事都知道。
李二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确定附近没人。
他眼神冰冷,恶声恶气警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说的人,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当年父亲新娶,她和文彦不受段氏待见,她最喜欢就是坐在窗前看几个小厮陪文彦练武,玩耍。
李二早年受过伤,手上有疤痕,方才在拉他的时候,她已经确认过。
他就是李二无疑。
锦瑟按下心中激动,尽量让自己声音诚恳:“杨公子尚无下落,他身边的人,如今只有李大哥在世。”
“我没有恶意,只想向你打听当年匪徒劫走杨公子时的一些事,烦请李大哥将知道的告诉我。”
“你是谁?”
李二狐疑地打量眼前年轻的女子,她眼中含泪,神情哀切,仿佛杨公子是她的亲人。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脑中回忆了一遍,也不认识与她容貌相似,能做她父母辈的人。
锦瑟见他神色有些松动,心一喜,忙道:“我…我母亲当年受过杨老夫人大恩,叮嘱我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追查杨公子下落,以偿还当年恩情。”
生怕他拒绝,锦瑟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只要你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我日后便不会再找你,今日之事也会替你保密。”
许是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意不是假的,且又是一个姑娘家,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
又或许李二这些年心中始终有愧,迟疑了下,淡淡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保证,不向杨家人透露我的下落。”
“好!我答应你!”
锦瑟心一喜,来不及深思缘由,赶忙答应下来。
第55章 谁家的小丫鬟如此伶俐
“我只知道,当年劫走杨公子的匪徒,是个占山头的,姓林的,当地叫林老大。”
“当时我重伤昏迷,被山里的猎户搭救,将我送去山后的小镇找大夫医治。”
李二略去了自己伤好后,为了报恩娶那猎户女儿为妻的事。
还有一件事他没说,当年他打听到同伴养伤期间,曾托人给杨家送信,但没有下文。
他怕回去被杨大人责罚,干脆入赘改了妻姓。
前些年他也暗中打听过那姓林的,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说一句不好听的,杨公子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姑娘能念着恩情,也已经是尽了情分。”
锦瑟听到这儿,已经泪流满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年别说尸首,连个坟茔都没找到,她不信。
李二见她悲伤,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想去追问她和文彦公子是什么关系,淡淡提醒:“我言尽于此,还需姑娘记住自己的承诺,今日过后,我只是周春。”
锦瑟答应了他,自己也觉得茫然。
天下姓林的人那么多,要从何处寻找这个人?
可怜文彦当年还那么小,他一定很害怕吧?
她一想起文彦或许遭遇了不测,心就好像被人拿刀绞了一般,疼得呼吸不上来。
段嬷嬷和明扬找到锦瑟时,见她眼眶通红,似乎哭过,段嬷嬷心提了起来,“姑娘,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没有,走吧。”
锦瑟忙转过身擦干眼泪,勉力笑了笑,拉着段嬷嬷回去。
明杨却对着李二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如果没看错,那个人就是昨日查到之人,当初杨公子身边的小厮之一。
锦瑟姑娘为何偷摸在这里与此人见面?
他敛了思绪,觉得还是等侯爷回来,与他说一下。
祭祀结束后,万岁设宴款待群臣和家眷。
高灿没有成家,本来锦瑟和段嬷嬷可以不用去,却突然被杨钿儿派人来请,说这是万岁开恩,不去是对万岁不敬。
锦瑟和段嬷嬷只得跟二房的人去了宴席。
李静仪跟在李家夫人和哥哥李云澈身后,看到锦瑟,满眼嫌弃地嘟囔:“凭她也能来这种地方?没得给灿哥哥丢人。”
“静仪,不得无礼。”
一旁的李云澈沉下脸,小声呵斥,这才朝锦瑟微微颔首。
锦瑟微微一笑回礼,收回目光的同时,看到父亲的背影。
她眼眶泛起水雾,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堪堪压住想要去问父亲的冲动。
这些年,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没找到文彦,还是文彦已经如李二所说的那般,早已遭遇不测。
“姑娘,怎么了?”
段嬷嬷和她离得近,见她神色有异,不放心地追问。
“我就说宣平侯从小被个外室娘子养大,还能有今日成就,乃是我辈楷模。这一点,高二爷运气就差了点。”
锦瑟还没想好如何还回段嬷嬷,就听到齐王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不禁蹙起眉头。
这个齐王果然气量狭小,在万岁跟前羞辱高灿便罢,还当众挑拨大房和二房的关系。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高灿,就见他神色未变,客气道:“齐王谬赞,在下能有今日,皆因万岁赏识。”
“也正是因为万岁慧眼识珠,才能从掖庭那样的地方,找出齐王,带回身边抚养,您说是吗?”
谁都知道,齐王母妃身份低微,他是在掖庭出生的。
如今众多朝臣拥护他,有一半原因是他养在皇后膝下。
太子死后,他便成了朝中最名正言顺继任太子的人选。
只是他这样前途无量的皇子,何必跟高灿一个臣子过不去?
锦瑟有些不安,若此人日后当了太子,会不会报复高灿?
高灿却似乎并不介意,朝齐王微微颔首,连和他说话都懒怠,转身便和认识的同僚相谈甚欢。
齐王一拳打在棉花上,还给自己惹了一身腥,却不好发作,只得干巴巴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宣平侯。”
杨钿儿巴不得让高灿下不来台,有意讨好齐王,朝齐王微微曲膝行了一礼,这才捂嘴笑道:
“齐王英明,我家二爷虽是庶出,好歹也是府里头正儿八经的姨娘所出,哪像那些来路不明的,都不好说出身。”
齐王眼尾轻轻向上挑,越发推波助澜,“我就说高二爷可惜了。”
锦瑟皱眉,心中恼火。
杨钿儿真是见缝插针的针对高灿。
须不知宣平侯在外就是一体的,高灿没有体面,侯府又哪儿来的体面?
杨钿儿却有自己的打算。
她巴不得让大家都知道高适的出身比高灿清白,这样一来,日后也好回去求父亲上书弹劾高灿。
眼见齐王不喜高灿,乐得嘴角的笑意压不住,拿帕子掩了掩,一副歉疚的模样朝众人微微欠身,“家事让齐王和诸位见笑了。”
周围众人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客气笑笑,并未接她的话。
本以为此事到此就完了,谁知道杨钿儿不甘心,瞥了眼锦瑟,拉长了声音训斥:
“侯爷不知道规矩就算了,你一个通房丫鬟,连这种地方都敢来,简直丢我侯府脸面,还不滚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女眷都能听清。
李静仪轻蔑地哼了声,乐意看锦瑟的笑话。
锦瑟恼得皱起眉头。
杨钿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是拿高灿的身世说事,很快又将矛头指向她。
下一步,只怕是想利用老夫人的病和高灿的亲事,给高灿扣一个不孝的罪名。
有了这些罪名,不怕高灿的政敌用这个来弹劾他。
就像上次高灿被万岁打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