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点了点头,轻声道:“齐王妃心里不安,找我说话。”
李承秉道:“康福海拿来当刀使的小将,也值得当回事。”
肖稚鱼因着前世之事,也不敢在他面前随意评价杨杲,“嗯”的一声含糊过去。
李承秉道:“方才说的你可听见了?”
肖稚鱼道:“方才?”
李承秉眉头拧了起来,眼神已逐渐有些危险,肖稚鱼赶紧道:“殿下说的全是潼关战事安排,我虽不懂用兵,但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
李承秉哼了一声,看着她不放,忽然贴近了些,凑在她耳边道:“若是我请命为帅,带兵去援,你看如何?”
肖稚鱼惊了一下,随即想到前世他便亲自带过兵,两年不到就能重回长安,本事是肯定有的。想了想,她也只以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肯定能行。”
第197章
◎离开◎
李承秉垂眸看了她一眼, 唇紧绷成线,声音冷冷的,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你倒是放心的很。”
肖稚鱼眨了眨眼,正要开口。
几个年轻宗室子弟来敬酒,李茂挤眉弄眼道:“七哥有什么话和王妃回去再说, 且先来饮酒, 今日不醉不归。”其余几人也跟着起哄。李承秉笑笑, 提着酒壶就与几人喝酒耍乐去了。
李茂几个在宗室之中先前就与太子豫王亲近,如今太子成了皇帝,他们倒也听说过不少逼宫传闻,都说豫王动手,将太上皇软禁在太极殿中, 传位诏书也威逼而来。李家子孙自幼就听过不少各种宫变争斗,只要不牵连到自己身上, 便也不当一回事,反而对李承秉越发追捧。
酒过三巡,已是入夜时分, 宴席上杯盘都空了。不少人都喝了个大醉,韩圣香粉面隐含一丝恼,对皇帝豫王等人告罪一声,这才叫人扶着烂醉的李茂离开。
宴席很快散了, 肖稚鱼见李承秉半阖着眼靠在雕花木椅上,刚才来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喝的着实不少, 她伸出手, 在他肩上拍了拍, “殿下?”
李承秉倏地睁开眼,大掌捉住她的手。
肖稚鱼闻着他身上酒气,微微皱眉,将一旁伺候的宫女唤来。
忽有小宦官跑来,道:“豫王殿下,陛下请您过去说话。”
李承秉鼻子里“嗯”了一声。肖稚鱼将手从他手掌里抽出,又在他身前推了一把,“快些去吧。”
李承秉慢慢悠悠站起身,跟着小宦官往殿后走。
皇帝坐在内殿休息,身边矮几上还摆放着一摞奏疏公文,他脸上露出些微疲色,见李承秉进来时酒醉的样子,笑骂一声,“这几个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劝酒倒是卖力。”又吩咐左右,“快去拿碗醒酒汤来。”
静忠递上帕子,李承秉接过在脸上抹了一把,酒就醒了个四、五分。
皇帝道:“刚才你说对敌之策正合朕心意,只是这领兵的人难定,刚才八弟请缨要去,朕觉得不妥,你心里可有人选?”
李承秉不假思索道:“还是我去吧。”
皇帝吃了一惊,眉头皱起,“朝中才安定,朕还需要你在长安帮衬。”
李承秉道:“把兴庆宫看住,有裴相在朝中,陛下便可省力许多,叛军对潼关志在必得,清河博平等地调兵截断他们后路,唯有殊死一战,潼关未必能守住,还是我带兵去更好。”
“你是什么身份,岂能亲赴险地?”
“若是不去,长安就要变成险地。”
皇帝连连叹气,可再一想,京畿募兵交给谁都不如交给李承秉让他放心,“既然如此,你回去准备准备,再几日就该去了。”
宦官将醒酒汤送来,李承秉拿起就喝了半碗。
皇帝又道:“八弟我不放心,可让你去我也不踏实。齐王妃有身孕,你这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李承秉将碗重重放下,没好气道:“急什么,迟早会有。”
肖稚鱼坐在车里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掩唇打了个哈欠,车门突然打开,李承秉进来坐下,对外喊了一声。马车动了起来。
他背靠软垫,紧闭双目,没有理睬她。
回到王府,肖稚鱼除了钗环,卸妆擦洗,沐浴出来时,李承秉已躺在床上。景春几个退出寝殿,肖稚鱼走到床边,半跪着往床内爬。李承秉翻过身,一把将她车过来,压在身下。手臂撑在她身旁,居高临下,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肖稚鱼眉心一蹙,抿了抿唇,“殿下怎么了?”
“刚才我说要去潼关,你倒是半点不担心。”李承秉冷笑道。
肖稚鱼心说原来席间他突然黑脸瞧着不高兴,是为了这件事,她抬眼看他,也不知怎的,并不是特别害怕,两手朝上,勾住他的脖子,软声道:“康福海这样的凶人,别人去不一定能对付,殿下去的话,我觉得把握更大。”
李承秉原本酒气和一肚子闷气混成一团,此时感觉到她软软的手臂,气便消了大半,可一张脸仍是拉着,“说的好听,我看你是没心没肺,我这一去,潼关凶险……”
肖稚鱼惊讶道:“殿下真的要去?”
李承秉没说话。
肖稚鱼一时念头飞转,神色怔怔的。
李承秉侧过身,将她拉进怀里,“现在知道怕了?”心下隐约泛起一丝欢喜。
肖稚鱼抓着他单衣袖子道:“潼关要守不住了?”
李承秉道:“康福海压了二十万大军,没那么容易对付,潼关镇守将军金舒玠为人有些古板,未必能守住。”
肖稚鱼想到前世叛军兵临长安的惨烈景象,往他怀中靠去,道:“康福海手下猛将如云,倘若殿下真去了,真要小心些。”
这两句说的才像样,李承秉心里舒坦多了,脸色又柔和几分,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道:“这些年早就对那几个查清楚了,该怎么对付我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太担心。”说着他又和她说了些叛军的情况。
说着不免提到了杨杲,李承秉道:“康福海让他打洛阳,听说命都豁出去半条才打下头阵。他护送不利,康福海死了个儿子,这股恶气没那么容易消,他又不是设什么忠心之人,康福海若是信他,那才是祸患。”说着,低头去看肖稚鱼。
她悄悄叹气,面上平静道:“殿下能料敌先机,我便更放心了。”
李承秉原本还想说“齐王想要去,上有康福海这老狐狸,下有杨杲这等阴险小人,他前世都落得那下场,今生更别想讨得好”,可这话说了,不免有刻意贬低之意,倒显得他小气了。
他低头,手指抚摸她的嫣红的唇瓣,声音低醇仿佛又有醉意涌上来,“这一去不知还要多久,也没几日能耽搁了……”
刚才还好好说这话,他突然有了动作,飞快解开她衣裳。肖稚鱼推了推他,他身上肌肉坚实,肩膀手臂都和石头似的。
李承秉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呼吸粗重,嘴里含糊说了句什么,她却没有听清。
到了第二日清早,肖稚鱼醒来时还觉得疲惫,抬眼看见李承秉睁着眼,并没有走。她顿时清醒,“殿下今天怎么没走?”这一动便察觉异样,腰下好像垫着什么,她伸手一摸,是个锦缎软枕。她心下奇怪,伸手就要拿开。却被李承秉捉住手腕。
“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肖稚鱼挪了挪,道:“不舒服。”
李承秉道:“难受也得忍着。”
肖稚鱼想到什么,猜到这软枕是谁的手笔,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闭上眼又躺了片刻。李承秉陪坐着,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外面有宦官来催,这才起床。
他昨晚已经答应了皇帝领兵的事,这几天药去军中筹备,用过早饭,他便命人收拾行李,离开王府之前,他对肖稚鱼透露了几句内情,叮嘱道:“朝中彻底安稳下来,陛下就会立太子,沈氏立后也要排在太子后面,并非是陛下爱重她,沈家是京兆世家,总要给些交代。你不想应付宫中,可以学吴王妃称病,她也奈何不了你什么。平日有什么,交给陆振去办,若有实在难办的难事,找陛下也无妨。”
肖稚鱼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见她乖巧模样,李承秉心软成一片,越发有些不舍,又说了一些,“我留了几个传信的侍卫,你可以书信给我,莫要懒散。”
肖稚鱼瞥他一眼,并未辩驳。
李承秉说完这才带着亲兵走了。
第198章
◎一言◎
李承秉到京郊军营, 带着人马操练几日,便带着大军朝潼关进发,走时并未特意状声势, 只有皇帝与朝中众臣知晓。
皇帝到底体恤兄弟,命宦官提前一日去豫王府通知,这日天不亮就将肖稚鱼接到城门, 登高远眺目送豫王。
春寒料峭, 早上凉风习习。
肖稚鱼站在城墙上, 景春与巧儿陪着,远处天际泛白,一轮红日徐徐升起,军营中马嘶人叫,旌旗挥舞, 一道金色曦光映在城头,大军缓行从军营中走出, 领头之人身着银色甲胄,亲兵拱卫在侧。
肖稚鱼隔得太远,瞧不清李承秉的脸, 他忽然停马,扭头朝城门看来。
肖稚鱼心顿了一拍,便见他已经转过脸去,骑马前行, 大军起拔,士卒成群,如大地上行的蜿蜒巨龙。
皇帝站在高处, 命人请肖稚鱼过去说话。
肖稚鱼稍定了定神, 脸上却做出伤心强忍的模样, 到了御前,双眼泪汪汪的。
皇帝柔声宽慰几句,只说绝不让人伤李承秉分毫,让她宽心云云,又赏赐金银玉器等物。
宦官在旁催促该到了上朝的时候,临走之时,皇帝脚下一停,稍作犹豫便道:“请太医为豫王妃诊脉调理身子。”
内侍静忠最知圣意,一听就明白皇帝为豫王担忧子嗣。
肖稚鱼眼眸一转,也明白过来,行礼谢恩,可心下到底有些别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皇帝道:“豫王妃有话要说?”
肖稚鱼面色羞赧,支吾道:“殿下当初不满这门亲事,直到这些日子才好些。”
皇帝恍然,朗朗笑了一声道:“朕这七弟,瞧着性子疏朗,实则最是执拗不过,如今想明白就好。”如此便不好催促,没再提太医之事,让人护送肖稚鱼回去。
李承秉走后,肖稚鱼闲在家中。皇帝新登基,忙于政事,几次嘱咐左右关照豫王妃,宫中有什么赏赐,都先给豫王府备一份,长安上下无人不知皇帝与豫王兄弟情深。情况与上一回老皇帝在时战战兢兢完全不同,肖稚鱼过得十分畅意,与嫂子赵葳蕤及赵琼林外出逛东市,吃喝玩耍了一回。
这日一早,婢女将拜帖送来,肖稚鱼接过一看,上门拜会有两人,一位是宝平郡公之妻裴氏,一位是朝散大夫夫人王氏。肖稚鱼想了想,这两人都是宗亲女眷,在宫中也见过几回,只是交情不深,便客气回复。这日下午,裴氏与王氏相偕而来,进门坐下客套叙旧一番,嘴里尽是好话,直夸肖稚鱼貌美。
肖稚鱼招呼两人吃糕点,看她们到底为何来。
喝过茶,裴氏便先找了个由头开口,“前几日我去延生观,你们猜见着谁?”
肖稚鱼笑而不语。
王氏赶紧接了一句,“谁?”
“惠安公主,”裴氏道,“天可怜见,瘦了好一圈,脸都凹下去了,险些让那个我没认出来,堂堂金枝玉叶,如今却是过得可怜,公主自小与太子豫王一处长大,兄妹之前情谊深厚,便是犯了错,豫王殿下也罚也罚过了,过了这么久,该是消气了吧?”
王氏忙不迭点头,又去看肖稚鱼脸色,却见她依旧含笑,似半点没在意。
“豫王妃不如改日与我们一起去延生观去看看,你们姑嫂也有一阵没见,惠安公主见着您肯定高兴。”
肖稚鱼抿了抿嘴,道:“殿下才走,去的又是潼关,我哪有心情到处走动。”
裴氏噎了一下,笑着道:“在家中待得久了容易气闷,殿下若知道王妃出去散心,想必也是放心的。”
肖稚鱼道:“殿下那个脾气,从来是不听别人劝的,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家中说话也不管用,不如这样,我这就写封信去问问,看他是否气消了,看在兄妹份上让惠安公主出来。若是他在行军途中回了信,我这就去延生观接公主出来。”
裴氏与王氏面面相视,陪笑道:“殿下带兵在外,如何敢以这些小事打扰。”
“公主金枝玉叶都瘦了,怎么就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