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微微一晒,摸了摸鼻子。哪里是怕拒绝啊,孙珊分明已经是拒绝过了啊!不过是自己死皮赖脸不死心而已。
他每回给孙珊写信,对方也都回复他。可字里行间的毫无一丝热情,就好像是应付工作一样。时间一长,他也觉得这样的信写得毫无意义。
队长还在滔滔不绝:“我可告诉你,好女就怕男追!我媳妇儿以前那也是雪山上高冷鲜花一朵,还不是被我热烈的攻势拿下了?你们总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这冷暖自知,我媳妇儿对我可是非常满意的……”
李珣的耳朵动了动,不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
“对!男人追女人,要什么脸?面子啥的,不重要!”队长大气地挥了挥手,“再说了,我觉得人姑娘不见得对你没意思啊?”
“这话怎么说?”李珣来了精神,立马问道。
队长措了措辞,缓缓开口:“要是她真的对你没意思,还会每次都给你回信?你写两封,她回两封,说明她是重视你的。还有……你后来没寄信的时候,她是不是还专门写信过来问你是不是出了啥事?”
李珣想了想,还真对。
不过……
“你咋知道她专门写信给我?”他斜着眼瞟着队长。
嗝。
队长立马捂住嘴,往后退了好几步,开始摆手洗脱嫌疑:“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啊,是……”他眼珠子转了转,终于下定了决心,“是你隔壁床的小黄,他、他非塞在我手里的嘛!”
李珣瞬间咬牙切齿起来:“我就说我明明藏得好好的信咋不见了!果然是你们偷看!你别跑,过来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知道多少!”
队长一看人都要下床来追了,哪里还有不跑的道理,直接脚底抹油,溜了个爽快!
这一个宿舍哪里有什么秘密嘛!
你李珣不也总是偷看人对象寄过来的信吗?
半斤咋还嘲笑八两呢??
第88章
九月,孙珊如愿以偿地重新开始高三生活。
进班级的那一刹那,她瞬间无奈。原因无他,一张冒着笑意的脸直喇喇地怼到她跟前,小幅度地在身前摆着手呼唤着她的名字:“啊……孙珊!”
她挑着右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白南州嘿嘿一笑:“我也得准备高考复习啊……”
要不是早就知道白南州是什么德行,孙珊非得给他这般腼腆的神色骗过去。她可是听说了,白厂长可是有意让他直接进厂子里工作。
这些年这小子在羊城也没白待,除了读书外休息的时候总跟他叔叔各处跑,也算是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比较高新的东西。这不,回来的时候直接给他老爸递了一份建议书,让白厂长紧随潮流努力革新。
白厂长研究了好几天,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份建议书白南州也拿给孙珊瞧过,不得不说,这小子倒不是个书呆子,眼界宽了,他还能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融入进去。好多建议连孙珊看了都不得不拍手称赞,哪怕这放在后世也是绝妙良策啊!
“你不是说要进厂帮你爸?”
白南州摸了摸脑袋,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觉得还是上大学更香。”
行吧,没毛病!
虽然孙珊觉得他肯定还抱有其他的心思,但总不能手打笑脸人吧。也只能默默地提醒自己,以后还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她跟白南州……确实不来电。
复习班她倒并未舍近求远去县里,一是这些年的基础打得牢固,二来嘛,还是为了一个钱字。
县里的学费要贵好些许,虽然她手头上留了些钱,但将来还得读大学呢。她也不想总是向家里伸手,毕竟孙国良对她复读这件事还是存有很大的意见。
踢踏着鞋子,她慢慢地爬上楼梯。甫一进门,就听到“咕咕咕”的声响。
邹淑梅甩着手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笑着告诉她:“小珊回来了?楼下老黄送了点山蛙来,说是在后山里逮的。是烧汤还是红烧?”
山蛙啊……
这可是好东西!
孙珊扔了包,小跑着过去看。果然,一个个暗绿色肥嘟嘟的蛙子满满当当挤了一塑料桶。这年头的山蛙可比后世的牛蛙好吃多了,纯天然野生无公害,肉质嫩的……
“嘶溜——”孙珊狠狠地吸了一口口水,坚决地说道,“红烧!肯定是要红烧才好吃!”
晚餐因为多了一道大菜,每个人都吃得停不下嘴。
孙江舔了舔唇边沾上的一圈酱油印,看着已经见了底的盆,意犹未尽地说道:“爸,明天咱们也去抓山蛙呗?黄叔说这几天天特别热,山里的蛙子都出来纳凉了,一手能抓好几个呢!”
孙珊忍俊不禁地喷笑起来:“就你那手能抓得住啥啊?”还一手抓好几个,简直是大言不惭。
孙江斜着眼睛瞧她,不甘示弱地回嘴:“三姐,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等着啊,我非得抓回来给你看看——”
“行行行,我等着呢!”孙珊继续笑,连带着孙霞都抿起了唇。
孙国良和邹淑梅的脸上也浮现出长久以来不曾出现的笑,见儿子颇有气概,孙国良也附和着他:“明天正好是星期天,爸带你一起去!”
“真的?”孙江的眼睛亮了起来,得到孙国良的保证后又喜滋滋地瞟着孙珊,“三姐,你瞧见了吧,我们上阵父子兵……”
孙珊咕哝了一句,撇开了头。呸,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父子兵!
……
翌日下午,孙珊活动着筋骨从房间里出来。邹淑梅跟孙霞在沙发上看电视,咯咯笑的同时还不忘招呼孙珊:“快来,是你最喜欢看的艳阳天!”
孙珊大喜,抓了把瓜子就奔了过来,也不嫌沙发上挤,直接蹭到了两人中间。
正当看得起劲的时候,门被一把推开,孙国良气喘吁吁地撑着门板问道:“孙江有没有回来?”
邹淑梅还在纳闷:“你不是带他去抓山蛙了吗?”又瞅了瞅墙上的钟,这会儿已经快六点钟了,外头的天都慢慢地黑下来。
“他没回来?”孙国良大惊,“我让他跟紧我的,一眨眼就没了身影。我还以为他自己回来了呢……”
什么?!
孙珊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顾不得埋怨父亲的疏忽,直接就往外跑去。
糖厂后面的大山虽然不高,但里头的情况很是复杂,还有一间陡峭的山涧,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估计连人都找不到。更别提这夏天还未完全过去,山里多的是蛇虫百豸,被咬上一口那也是要人命的。
顺手捡了一根木棒,孙珊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走着。眼看着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山里的温度骤降,孙江今天穿的还是一件背心,晚一分钟找到他危险就更大。
“小江?孙江?听到你回个声——”孙珊边走边大喊。
除了偶尔鸣叫的不知名虫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回答她。
夜幕下的大山,静谧都有些可怕。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倔强地照向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的灌丛悉悉索索地响,孙珊心中一紧,光束紧跟着射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喊道:“小江?”
一道黑影在光影下飞速地窜出来,把孙珊吓了一大跳,踉跄间被脚下的枯枝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黑影蹿到她身边,机警地竖起了耳朵嗅了嗅,又很快地跑开……
是只野兔。
孙珊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就蹙起了眉头。摔倒的时候位置不对,把右脚的脚踝扭伤了。在这大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弟弟没找到,结果还把自己弄伤了。
真是祸不单行。
她扶着身边的大树慢慢地站起身,脚刚落地就一阵痛意袭来。这只脚小的时候扭过一次,往后就经常习惯性地受伤,平日里孙珊还是挺注意的,没想到这次翻船了。
她一拐一拐地继续往山里走去,不断地喊着孙江的名字。
孙江到底在哪儿呢?
这座大山在打仗的时候曾经做过地下党的根据地,有很多不被人注意的地坑陷阱。加之后来糖厂建了起来,大伙儿都有活计干了,往山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平常想吃点野味都在浅山那块儿捕猎,往深处的人倒真不多。
好巧不巧,孙江迷迷糊糊地就跑深了。
更巧的是,他还掉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地坑里。好在地坑经过这么些年里头布满了枯叶,他掉下去的时候还机灵地用棍子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伤倒是没受,可也是说不出的狼狈。
更关键的是,他冷。身上的背心早就被勾得拉出了一长条,裤管也破了个大洞。刚才又在河边走过,沾染了一身水汽。山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
“爸!爸!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啊——”喊了好半天连个屁声都没回应,孙江坐在地坑里放声大哭。
“啧啧啧……”
头顶上忽然传来两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在这空旷的山中显得分外的诡谲。
哭声瞬间停住,孙江打了个嗝,又迅速捂紧自己的嘴。刚才那个声音……是啥?
恰巧在此时,远处传出一声暴躁的嘶吼声,孙江嘴角一瘪,泪水又是无声地流下来——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下回打死他也不来了!可是……他还能有下次吗?
“年纪是长了,怎么胆子还是丁点儿大?”头顶上,忽然有人声传来。
孙江猛然抬头,月光下,一张刀削似的脸映入眼帘,陌生中带着熟悉,眼尾弯得像只狐狸一样……
“珣、珣、珣哥?”孙江不确定地开口。
李珣直起身子,双手抱胸笑眯眯地俯视着他:“是我。”
……
“珣哥,你咋知道我在那儿的?”出了山林,不远处就是万家灯火,孙江的心神渐渐定了下来,又恢复了本性。
李珣瞟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你走丢这事儿职工楼已经沸沸扬扬了,我连口水都没喝就出来找你了。你也不想想,这山里哪处我没去过?”
想他年少的时候也是调皮鬼一名,时不时地就带人往后山去,说句不夸张的,这后山就跟他后花园似的,里头每条岔路都清清楚楚。
孙叔叔一描述,他就知道,孙江这小子肯定是掉进哪个坑里了。
叹了口气,李珣拍了拍他的脑袋:“山里还是很危险的,前几年还有老虎呢。以后可别再乱跑了。毕竟……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回来救你的。”
孙江低下头,语气恹恹地回答:“知道了。”
还没走两步,孙国良就带人迎了上来,一见孙江大掌就呼呼地扇到他头上:“臭小子,跟你说了别乱走……”
“叔、叔!”李珣拦下他还要揍人的手,劝道,“孙江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赶紧带他回家吧,他手都冻僵了。”
孙国良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儿子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身上还青青紫紫带着血痕,应该也没少受罪。冷哼了一声,负气地甩了甩手:“今天看在李珣面子上饶你一回,下次你还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还想骂几句的时候,邹淑梅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见安然无事的儿子连忙拥进怀里。紧跟着又往后看了看,问道:“孙珊呢?”
“啥?”李珣顿时觉得不大妙。
邹淑梅又说道:“孙珊也进山了,她人呢?”
这话一出,李珣的身子晃了晃,跟头野豹一样又弹进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