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很累吗?怎么你脸都尖了?”孙国良绕着她走了一圈,又说道,“我今天买了排骨和鸭子,等会你妈回来让她给你们做……”
孙江和孙珊双双一顿,面面相觑后,弱弱地回了句:“谢谢爸。”
“谢啥啊!我赚钱不都是为了你们嘛!”一言不合,孙国良又开始说起自己的口头禅了……
孙珊在心底冷笑,如果你真的这么为我们着想,为了这个家着想,就不会做那样的事了。使了个眼色给弟弟,孙江立刻心领神会。
“爸,前些天家里头遭贼了你知道不……”
“什么?”孙国良大骇,连忙拉住他问道,“什么遭贼,丢什么东西了?”
孙江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妈说少了好些东西,她的钱、首饰什么的都不见了,说是要去报警呢!”
“报、报、报警?”孙国良急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么严重吗?”莫不是自己偷钱的行径被发现了吧?
可是不能啊——
他顶多就拿了那么几十块钱,可没拿过邹淑梅的首饰啥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邹淑梅的首饰都是她的陪嫁品,在那个年代邹家被抄家后也没留下多少好东西,但唯一的分给了几个女儿。
邹淑梅一向当他们是宝贝,也是未来三个闺女的陪嫁。孙国良再糊涂,也不至于拿这些东西。
但是孙江这么一说,他又到底很是心虚。
“小江,没那么夸张。”孙珊适时地开口,“应该就是丢了些钱,妈现在应该在警察局了,有啥事等她回来了再跟爸说吧。咱们俩人鹦鹉学舌的,越传越神呼,别把爸吓坏了。”
最后“吓坏了”三个字她加重了音量,听得孙江在心里偷笑,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孙国良,见他神色恍惚,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他俩刚才进门的时间是掐准的。孙国良在楼下的时候他俩在楼上就瞧见了,故意趁着他爬楼梯的时候悄悄地溜到了楼上,又扒拉着门听动静。
一听到他拉凳子的声音立马就开了门,就是不让他偷摸着再把钱还回去。
至于说邹淑梅去报警嘛——
当然也是吓唬他的。为了就是让他良心极度不安,最好是能自己承认错误。
不过孙珊觉得,依孙国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就算当面问他,他都能赖掉。
三人正说话的时候,邹淑梅回来了。一开门就大力地把钥匙扔在柜子上,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敢偷我的钱,要被我知道了我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边骂边用眼睛瞟着低着颤抖着嘴唇的孙国良。
孙珊迎上前,状似无意地关心起来:“妈,你去派出所了吗?”
“没有!”邹淑梅负气地把鞋子一踢,“我打听了一下,人家说金额太少都不够立案的,我就没去……况且……”
“况且什么?”孙江也插嘴。
邹淑梅一声冷笑:“况且人家也说了,这可能是家贼干的!”
“不能吧!”孙珊立刻惊呼出声,“我跟小弟整日都比你们走得早回得晚,大姐也要上班,爸嘛……”眼睛滴溜滴溜的,也瞟了瞟孙国良。
孙国良讪讪地笑了笑,抹了抹额头,“我、我这些天都没回来过!”话虽然说得大声,但是气势一点儿不强。
邹淑梅垂着眸子思索了片刻,也泄气了:“还真是。难道是我记错了?也不能啊……”
孙国良一听这话,随即开始打岔:“淑梅,说不定还真是你记错了呢!别想了,少了多少我晚点补给你,快去做饭吧,我买了好些菜回来呢!”
邹淑梅嘟嘟囔囔一阵,到底还是被他哄得去了厨房。到此,孙国良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拍了拍汗湿的胸口。
房间内,孙江悄悄关上门,对着孙珊比了个手势,又小声地告诉她:“等会儿妈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姐,你说爸真的还会去赌场吗?”
“会。”孙珊中午的时候走了一趟县城,王大厨已经把昨夜的情况告诉她了。孙国良尝到了甜头,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那么下一次,就该给他点教训瞧瞧了——
……
果不其然,两日后,孙国良又跟着胖子手拉手往县城去了。
一路上,孙国良明显亢奋的情绪让胖子侧目:“怎么了?”
孙国良呵呵笑了两声:“我有预感,今天也肯定要赢钱。”
胖子撇了撇嘴:“你就吹牛吧……”
孙国良啧了一声,瞟着他明显不相信的脸,自顾自地说道:“昨天可是做了个好梦,你不懂。”古话都说了,美事都是有预期的,况且他都答应邹淑梅了,得补上家里少的钱。
说起这,他就有点不明白了,明明他才拿了几十块钱,咋到邹淑梅嘴里就变成了一百块呢?天知道,他摸钱出来的时候有多肉疼,但又没法拒绝她。
就怕一说话,又露馅了……
这口袋里的八十块钱,还是他问工友借了二十块才凑足的呢!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想的,两人终于到了赌坊门口。照例是敲了暗号,又给了钱才坐到了桌子边。
不过这一夜,孙国良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前两局他一挑三,几把大牌胡下来面前的钱都快到五百了。可接下来的三局,也不知道咋回事,手臭得连洗都洗不回来,把赢的钱吐回去了不说,连裤兜子都输了个干净。
要不是胖子给他支借了一点,估计他都要被人扣在那儿了!
“我呸!”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孙国良脸色一片阴暗。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有来有往很正常,下回再来嘛!”
“来来来,来什么来!我可没钱再来了,还欠你们钱呢……”孙国良想到倒欠的好几十块钱,暗地里把自己骂了一个洞,这一个月白干了,工资都得还债了。
胖子摸了摸下巴,给他出主意:“问你家那口子要一点不就行了?”
孙国良一口拒绝:“不行——”昨天那种差点被人戳穿的心情还历历在目,他可不能再干这种事情了。
“那……我这还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下?”胖子朝着他招了招手,在一脸愁容的孙国良耳边细声轻语了几句。
这一天,孙国良思来想去都在做着心理斗争。
临到下工的时候他又故技重施,提前了半个钟头回家。可这一回,他失策了。
邹淑梅在钱财被偷后,早就把盒子转移了地方藏匿,孙国良摸了半天也没摸着,气得直跺脚。
昨天的借钱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保证今天就能还上的,结果钱都被输光了,害得他走路都绕着人走,就怕被催债。
想着先回来取一点填上窟窿吧,这钱不知道又被藏到哪里去了!!
真是活生生要逼死他——
没办法,也只能在找胖子他们救救急了。这么一想,孙国良挂上大门,就到哦胖子车间堵人去了。
——
“老孙,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手头上也没钱了啊!昨天又不是你一个人输,我也输了好几十呢,还给你垫了钱,喏,口袋里就剩两个钢镚了……”胖子蹲在地上抽着烟,闷闷地说道。
见他不相信,索性掏出两个裤兜给他瞧个仔细。
“那……这怎么办呢?我明天肯定得把钱还给他,不然肯定要闹得全厂子都知道了。”孙国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晕头转向。
胖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然,你还是走我说的那招吧……至少也能应个急不是?”
“你说的那个靠谱吗?我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
胖子咧开嘴,拍着胸脯保证:“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的这人还是你们延陵老乡呢,是一家饭馆的厨子。你也知道,厨子的钱本来就赚得多,他又没娶媳妇又不要养儿子的,有余钱就出来放一放,只要写个借条收点利息就行了……”
孙国良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行吧,那你带我去吧——”
王大厨刚下工,就被等在门口的人喊住了。借着月色一看,乐了:“这不是胖子吗?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胖子搓着手想他打招呼:“王哥,我这不是有事来求你了嘛!”
王大厨接了他的烟,放到鼻子下一嗅,斜眼瞟着他:“啥事?”
“向您借点钱……”胖子眯起眼笑着说道,“不过不是我,是我身后这位。他是你延陵老乡,也是我们糖厂的,姓孙……”
姓孙?
王大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身形高瘦,鼻梁高挺,方脸大耳,是个有福气的人。但转念一想,他又抿起唇。这人也活该有福气,有那么一个时时刻刻关心他的女儿,能没福气吗?
“借多少?怎么借?”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孙国良眼睛一亮,立刻开口说话:“王……王哥是吧?我借、借一百块,三天、三天就还给你……”
王大厨又是正色看了他两眼,招了招手:“进来说话——”
第97章
“这是字据,你收好。还钱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王大厨吹了吹纸条上的红泥印,一撕两半扔了一半到孙国良怀里,“话我可说清楚,要是过了时间还没还上的,我可得找到你单位去——”
孙国良唯唯诺诺地回答道:“一定、一定的。”
走出了饭店的大门,孙国良还觉得有点儿玄幻。这字一签手印一按,一百块钱就到手了?
也太过容易了吧?
胖子在一旁提醒他:“王哥心底良善。借钱从来不用什么抵押的东西。但是老孙,有一点你得记住。钱,必须按时还。不然的话……”有的你好果子吃的!
这其实就是民间所谓的放印子钱。
孙国良黄牙一咧,不以为意。胸脯一拍,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孙国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走——跟我再杀一轮去!”
这一晚,孙国良不输不赢。口袋里的子儿不多一分,只除了给了老顾茶水费,也没少多少。
他有些不得劲,摸着脑袋回味着几把牌局。这一琢磨,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咋、咋了?”胖子见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问道。
孙国良严肃地端详着他:“胖子,你不觉得昨儿几把牌有问题吗?明明他们是可以胡牌的,都攥着牌在手里不出……”还有一把,他的上家更是做了个相公牌,一把就把前头赢的都输回去了。
胖子的脸色小小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自然,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啥问题?这牌都是人打出来的,你没看昨天跟咱打牌的两个人,一上桌就开始打哈欠了。我估计啊肯定是困得脑子都捣糨糊了!”
“是吗?”孙国良还在纳闷。
“怎么不是!哎哟,这打牌图的不就是一个热闹嘛,横竖你昨天又没输钱,担心啥呀!你不说得早点去厂里吗?赶紧走赶紧走,再磨蹭又要晚了……”胖子打断他的思路,催促他赶紧赶路。
孙国良歪着脑袋,被他推着前进,这心里,总还是有点儿不着边际的样子。
胖子跟在他身后,眼见着过了一重危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孙国良……还真的有点儿敏感,差点就被他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要说赌博二字,运气得靠,但更要靠的是脑子。纵观赌场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杀红了眼想要来博点彩头的?
但老顾真的只赚那么一点茶水费吗?
这牌桌上多的是他自己人!
胖子刚来的时候也被坑过,输了不少钱。钱输没了,老顾又会出现,带着天神一样的姿态,手中攒着毛票,说是好心借他,结果根本等到还的时候就变成了难以想象的数字。
没办法,胖子只能当起了线人,给老顾介绍肥羊以此来抵偿剩余的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