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门外弟子,能上焚净峰门的机会不多,所以想要尽快抓住此次机会。
错过这次,下次的机会不知是何时了,而眼看宗门大比在即。
他想要摆脱外门弟子的身份,靠着在宗门大比中得到能晋升成内门弟子身份的机会,所以今日一定要抓住机会。
可现在他在外面徘徊许久也找不到法子进去,直到头顶响起一声好奇。
“你是何人,是要见我家主人吗?”
陈戈抬头看去,只见从墙上探出红梅枝丫上坐着一直穿着艳丽的木偶,乌黑的发,雪白的脸上晕着两团红通通的胭脂,两块木唇瓣一张一合着。
看见木偶的瞬间,陈戈只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能进去了。
陈戈喜形于色,急声道:“我是你主人请来的,快快去通报他。”
木偶人在花枝上晃着腿打量他好几眼才慢吞吞地爬进去,却是没有去通报,而是走至门口打开直接邀请他进来。
“这位客人进来罢,在主人的会客的院子里,您可进来稍等。”
陈戈看着打开门后,里面扑面而来的磅礴灵气与含着清香梅花,眼中闪过向往,紧张地抬腿跨进了院子。
洞府似乎养了许多小木偶。
他一入门槛,那些数不清的小木偶便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讲着话,热闹得仿佛进了何等尊贵的客人。
陈戈卑微惯了,何曾经历这等场面,渐渐迷失在木偶人的崇拜中。
木偶道:“道君,道君,你的手生得真好,是用来拿剑的罢,可以给我们瞧瞧吗?我们还没见过这般灵活的手呢。”
陈戈痴痴地卸下手,递给讲话的木偶,看着它欢喜地捧着张开两块木头的手啃得血淋淋的,也跟着笑:“真有这般灵活吗?”
“灵活着呢。”木偶们抢着啃得欢快。
另外吃不上的木偶不甘心,围着他道:“道君,道君,你的腿也生得好,是用来御剑飞行的罢,好生厉害!”
陈戈卸下腿,趴在地上用一只脚一只手蠕动前行,白雪上留下一条条鲜红的爬痕。
木偶更崇拜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争着夸,最后他连院子都未曾走到,便只剩下挖了眼,割了耳鼻,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身躯。
小木偶们吃撑了,不再夸他,朝四处散去,玩笑声清脆天真。
第46章 蛇蛇双面
陈戈逐渐从痛中清醒,想到刚才发生事发出惨叫,想要夺门而出眼前却一片漆黑,像是被分解后尚未死去的蛆在痛苦求生。
直到天幕被赤红的暮色笼罩,一片白袍上叠曳地的红缎袍摆落在他的面前,血腥的冰雪中夹杂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是菩师弟身上的。
陈戈大喜,抬起面无全非的脸循着香味的方向蠕动,嘴里呢喃:“菩师弟,快救我,救救我……”
他以为有救了,却不知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苍白的颊边红痕未散,垂着黑得诡异的眸子,浅笑晏晏地欣赏他此刻的模样。
好像是快要死的鬣狗啊。
“菩师弟?菩师弟你在吗?快救我,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陈戈等不到回应,开始用胡言乱语。
这次得到了少年清雅的温柔应声。
“师兄知道我什么秘密?”
陈戈知道了他的方向,疯狂蠕动过去,嘴里止不住地道:“师弟,我知道你在重日台与差点与明师姐苟合,你天性霪荡,少不了女人,你是天生的浪货。”
污言秽语从他的口中出来,菩越悯却并未生气,而是在他靠近一点便往后退一步,垂坠在雪地上的长发尾沾上白雪。
他温声问:“师兄从何处听来的?”
陈戈现在痛得快要死了,求生欲尤为浓烈,“那日是我兄弟在重日台打扫,他前不久得的法器,能隐身能传音被我们发现你,吵嚷着要传扬出去,他担心被夺宝,便答应说上重日台用法器偷东西,让我们都成为内门弟子,那天他听见的,我们都听见了。”
“你们?”菩越悯坐在石桌上,修长的腿懒屈着歪头,“很多人吗?”
“很多,还有三个,菩师弟,我是来与你做交易的,只要你给我法器、灵丹、剑法,我一定保证,此事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人知晓,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本来他是想靠着偷东西增长修为,但那人却在去了一趟重日台就消失了,他暗忖定然是偷了什么宝物不想分享,故而逃走了。
所以他才起恶毒的心,赶在其他人之前上重日台之前,提前先与菩越悯做交易。
菩师弟是宗门中人人喜欢的小师弟,干净、纯洁、出淤泥而不染的雪莲,他想,菩师弟也不想自己的性霪的秘密被人发现罢,尤其是与明师姐。
明师姐与鹤师兄才是天生的一对,所以菩师弟会答应的,一定会。
陈戈在心中疯魔般念着。
隔了许久,头顶的确如他所愿那般,传来了少年温慈的怜悯。
“师兄,我会救你。”
陈戈先是一怔,随后狂喜,如受了大慈悲神光福照的信徒,趴在地上磕着血淋漓的头:“多谢师弟,等我回去一定帮你隐藏秘密,此事只余你我二人知晓,我知师弟善良,我不会杀人,只让他们永远讲不出话,师弟放心,我会如你一般良善,成为门内弟子后将你普善渡人发扬光大,师弟,你就是我的在世父母……”
男人喋喋不休,比周围玩闹的木偶都要吵闹,坐在石桌上的少年凝着他不停磕着满是血凝成霜的头颅,居高临下地抬起修长的手指。
一条白细的小蛇从指尖钻出,似慈悲的神佛在点化众生,落在他乱糟糟的发顶,张开大口咬着他的头皮,一点点咬出头颅骨。
钻进去,吃掉脑髓、心脏、肝肺……失去眼珠的眼眶慢慢渗出蛇瞳一样的眼珠,耳朵也长出来了,折断的四肢与吃掉的五脏六腑都生了出来,像是蛇在蜕皮。
在月悬高空,男人得到重生。
-
翌日旭日高升。
冰雪洞府门前,穿着短褐衣裳的体壮男人从里面含笑走出来,身后跟着几只小木偶将他送至不远处。
“陈道君慢走,改日回洞府寻我们。”
几只小木偶依依不舍地送别友人,待男人身形消失不见,正欲转身回去,忽见背剑的女道君,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明道君,明道君……”
“是明道君,怎么办,怎么办,明道君看见了!我们刚才说了什么没有?”
“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说的。”
“是你……”
“……”
“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来不及了。”明月夷说着,上前捻起朝四处躲散,腿脚偏慢的小木偶。
小木偶说:“完了,完了,我被抓住了,救我,救救我。”
其余的小木偶哪敢去救,跑都来不及,明月夷轻而易举将一脸丧色的小木偶提拉至眼跟前。
她盘问:“刚才弟子为何会从师弟的洞府出去?”
小木偶闭着嘴巴不讲。
明月夷用手拉开它的木头嘴,弯眼威胁:“不说的话,我可就要取下你的嘴巴了哦。”
“呜呜,明道君不要啊,我招,我都招。”小木偶毫无俘虏的忠诚,捂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嘴巴张口便道:“是主人……”
“师姐,你来了。”
小木偶的话尚未说完,身后忽响起少年温软的腔调,合着晨曦的温柔轻飘飘地传入耳中,令人心旷神怡。
小木偶闭嘴躺尸,这次它是真的完蛋了。
明月夷抬眸看去。
少年似刚沐浴出来,连微湿的头发都不曾打整好,净白面上笑得很是惹人喜爱。
明月夷放下小木偶,它瞬间如箭般奔驰躲开。
明月夷没管它,看着少年风姿卓越地走来。
“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菩越悯止步于她的面前,茫然而视,“什么?”
明月夷:“我刚来时,看见你洞府里养的灵侍送走了陈戈。”
因为陈戈的话,昨日明月夷离去后并未回洞府,而是去了外面打听了陈戈的为人,得到的回答却是此人时常偷奸耍滑,并非是良善之人。
就连上次在重日台失踪那人,那些人最先怀疑的便是陈戈,说是失踪那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法器,陈戈杀人夺宝了。
只是大家这般说,但也还没有证据。
明月夷却觉得无论陈戈是否有杀人夺宝过,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打听完后便赶来提醒菩越悯,谁曾想到竟会看见陈戈离去的场景。
明月夷问:“他与你说什么了?”
若陈戈是拿了他炉鼎的秘密来威胁他,她这位师弟极为圣父,必定会答应对方的请求。
其实答应要求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她担心菩越悯委身给男人做炉鼎。
她想着不免忧心忡忡。
女人扬着白净的玉颜,春黛双眉若蹙,讲话时翕合的丹唇质美,仿佛佛前的欲界女引诱着无知的少年俯身品尝。
菩越悯往下微俯,眼看唇上就要染上她的唇脂,却因她往后一退,而拉开了距离。
他眼中闪过遗憾,喉结滚动,舌根生出差点得到的痒意。
“师弟!你在听吗?”明月夷发现他神色迷蒙,状似在认真倾听,但每个字都好似没有入他的耳里。
少年果然懵懂地‘啊’了声,微笑道:“抱歉师姐,我没听清,能否再说一遍。”
明月夷复道:“我查了,那人并非是什么好人,让你警惕些,若是他提了什么过分要求,你与我说,无需私底下答应他,受他的挟制,我自会处理好他。”
她有一法器,很久之前得的,能使人忘记脑中的一段记忆,但只能用一次,东西虽鸡肋,她一直放在芥子袋里,现在刚好能用上。
菩越悯闻言轻言呢喃:“难怪,师姐昨夜没在洞府,而是与旁人谈笑。”
明月夷微怔,随后问他:“你怎知我没在?”
他秀色的眉骨上扬,黑眸含了笑:“自然是因为来找过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