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预言妖君即将临世,各方妖邪现在皆出异象,若是齐雪晴的死得不到结果,关清云或许背上此罪,中妖邪而杀人。
话似沉重了些,鹤无咎转言温声问她:“师妹去见小师妹吗?”
明月夷点头:“去。”
关清云被关押在丹修峰的地牢中,因为是亲传弟子,所以处境倒也没预想中的那般清苦。
少女坐在铺满干草的石榻上晃着双腿,百无聊赖地发呆,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眼眸陡然一亮。
关清云从石榻上跳下来,几步蹦跳至铁栏口,兴奋地望着外面:“明月夷,明月夷,你终于来看我了。”
整间地牢只有她一人,空荡得声音一叠接着一叠地响,传到明月夷耳中时只剩下一道道回音。
她与鹤无咎从外面进来,关清云正站在铁栏内,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可怜模样。
丹修峰的地牢内设修仙者降低修为的雷电法阵,所以铁栏上都是电流,一碰就扎手。
“大师兄!大师兄你也来看我了。”关清云目光落在青年的身上,眼中的欣喜比方才更甚了,若不是铁杆不能碰,早已经抓住摇晃起来了。
鹤无咎立于地牢铁栏外,目色温润凝视她:“小师妹,可还好?”
关清云急忙忙摇头,想伸手碰他衣袖,但手指一碰铁栏便被电得浑身发毛,只得眼尾可怜地耷拉着证明自己。
“大师兄,我不好,我没杀齐雪晴,我和她分开后根本就没有见过她,谁知道那弟子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也妖邪入体了,他在污蔑我。”
鹤无咎道:“我知道。”
关清云一顿,不敢信地歪头:“大师兄信我?”
鹤无咎颔首:“我与师妹都信你。”
所有人都觉得她杀了人,已经将杀人按在了她的背上,但现在大师兄却信她。
关清云自幼便喜欢鹤无咎,这句话比任何人的话都令她动容,眼眶瞬间盈雾。
明月夷适时递过一张锦帕:“不止我与大师兄信,二师兄还有师傅都信你不会杀人。”
关清云接过她递来的帕子,瘪着嘴,红着眼点头问:“那小师弟呢?二师兄每日都来看我,你与大师兄也来了,怎么就小师弟没有来?”
算来此事也是因小师弟而起,她觉得最应该来看的她应该是小师弟,但小师弟却一直没有出现。
鹤无咎道:“师弟还在闭关中,许是还不知情。”
“那明月夷和小师弟关系最好,不能和他说说,让他也来看看我吗?”关清云睁着含水雾的眼看着明月夷。
明月夷闻她提及菩越悯,收回袖中藏起的指尖一顿,后颈似又有若有若无的冷寒舔舐黏腻。
关清云又唤一声:“师姐?”
明月夷神色自然地摇头,“我也不知他在何处闭关,若是看见他了,会与他说。”
“好吧。”关清云霎时气瘪,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失落,对明月夷道:“那师姐若是看见师弟,记得和他说,我在这里真的过得不好,很不好哦。”
明月夷点头:“嗯。”
关清云埋怨:“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此地的弟子全当我杀了他们的师姐,每日都对我翻白眼。”
明月夷安慰她,鹤无咎则立于一旁偶尔接话。
探监时转瞬便快到了。
明月夷临走前对她道:“小师妹,无论如何,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定不要做出任何事来自证清白。”
若她自毁灵根,便注定了再也无法修道。
“嗯。”关清云乖乖点头,泪眼汪汪地觑着她:“我知道。”
明月夷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与鹤无咎一同出了地牢。
丹修峰弟子再次将地牢的结界阖上。
明月夷与鹤无咎走远后对视一眼,多年的相处,一眼便看出对方之意。
鹤无咎看着她乌栗色的明眸,问道:“师妹想去看那名弟子?”
“嗯。”明月夷点头,“我想看看那弟子身上感染的妖气。”
鹤无咎温声同意:“我陪师妹一起去。”
“好。”
因那名弟子感染妖邪之气,如今被关押在锁妖塔,故而两人出了丹修峰转去了锁妖塔。
锁妖塔的弟子将结界打开让两人进去。
锁妖塔中阴森冷寒,光黯淡,周围雾障环伺,需点烛灯才能视物。
鹤无咎提着一盏灵萤虫草灯笼与明月夷并行在走廊上。
前不久锁妖塔里的妖物被吃,现在显得尤为空荡,整个长廊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受妖邪感染的弟子被锁在二层楼。
上去看见他时,明月夷才知为何要将他关在二楼。
这弟子双瞳全黑,腥臭口涎横流,眉宇间萦绕一股浓浓的黑雾,后脊椎中绽出一对大翅膀,宽足,长指甲,是完全的妖物体。
鹤无咎见她眼中有诧异,解释道:“这名弟子是在尚没来青云宗便被沼泽妖附体,只是现在不知为何忽然暴露,当众与弟子厮杀,所以才被发现。”
明月夷打量被铁链锁住喉咙的妖物,蹙眉道:“既然早就被妖物同质化,为何不说?”
鹤无咎道:“这是宗主的意思。”
明月夷讶然抬眸看他。
青云宗之所以会招收到如此多的弟子,便是用能避妖邪的话头,让那些弟子拜入,现在在宗门内当众显出感染的妖物,竟然会隐瞒。
鹤无咎:“宗门内不止有这一只妖物,它之所以暴露,应该是受了高阶妖物的命令,所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明月夷若有所思:“所以现在宗主是想要通过这一只妖物,引出其余的妖物?”
鹤无咎正欲颔首,手中的灯忽然一暗。
他下意识弃灯,拉住身边的明月夷:“师妹小心。”
明月夷靠着他,感受周围似有蠕动的响声:“有东西。”
鹤无咎应了声,凤眸警惕盯着黑暗处,鼻翼间是浓浓的死亡妖气。
锁妖塔里的妖物早在之前就已经被吃空了,现在怎还会有别的妖?
鹤无咎侧首道:“师妹,你握我剑柄,先刚跟在我生后,勿要松开。”
明月夷手中塞入冰凉的剑柄,屈指握住,“好。”
鹤无咎察觉她已经握住,一手持白疾,于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剑意。
蠕在前方的东西瞬间被劈成两半,但还有。
明月夷跟在他的身后,扮演修为退散的师妹,走位步伐于他同频。
两人师出同门,默契自然,鹤无咎并不需要太留意握住剑柄的明月夷,眉眼冷淡地朝周围蠕动的方向砍去。
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一砍便是破水的咕噜声,淅沥沥,黏糊糊地站在足下。
味道虽然不浓,却有所不出的恶心和古怪。
明月夷被恶心得分神几息,脖颈上忽触及湿软的黏腻,下意识松开剑柄想要抚掉沾上的东西。
“师妹小心。”鹤无咎的声音响起。
脖颈间被温热的指尖拂过,肩上的黏腻被爆破,她的侧脸感到冰凉,下一刻忽然被压在了墙上。
是鹤无咎。
青年健壮的身躯如轰然倒塌的大山,直怔怔地压在她的身上,脚下还踩到黏腻的东西,她揽着鹤无咎坐在了地上。
“呃……”他似闷哼了一声。
明月夷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想从芥子中拿出照明的法器,却被一只手按住。
“师妹,别点灯。”
明月夷的手顿住,靠在墙上,在黑暗中睁着眼,关切问道:“师兄你还好吗?是受伤了吗?”
黑暗中传来鹤无咎的轻喘,默然了几息才回她道:“没事。”
明月夷分明闻见了血腥味。
“师兄,你受伤了。”她说。
鹤无咎没讲话。
他不愿点灯,明月夷便伸手去摸,他并未躲开,所以她很轻易便摸到他手上的濡湿。
她的指腹柔软,带着很一点长久持家的薄茧,抚在手背上如蚁虫攀爬,他无端颤了一下。
“师妹……”
“师兄是这里吗?”明月夷打断他。
鹤无咎唇微启,‘是’音尚未从唇中溢出,忽然察觉怀中的明月夷缓缓垂下了头。
发丝上的清香如柰花,一缕缕萦绕在他的鼻翼,稍有不慎便被吸入了肺腑,胸口升起说不出的颤意,尤其是湿软的唇腔含上住了指尖。
他手指一抖,似想要往后抽,却被含得更紧了,温软的香舌撩过指背。
她于黑暗中抬眸嗔他,语调含糊:“师兄别动,我在看那妖物是否有毒。”
有的妖物天生有毒,就如修为高深的狐妖,它的狐妖毒虽不致命,但实在令人不耻。
可查是否有妖毒,不只舌探尝味,观形状、闻气味等都能窥出。
是他不让点灯。
明月夷凝结灵力护着喉,谨防咽下万一有毒的血,敛着眼没看他,小心品尝着。
鹤无咎动作僵在原地,垂眸从黑暗中凝着她,清隽的玉颜似隐约笼着暗雾。
明月夷专注尝他指尖的血,似并未察觉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待确定血中无毒,弯眸抬首含着指尖道:“师兄放心,没毒。”
屈膝跪在她腿间的青年好似还没回神,身形一动不动地僵着。
明月夷见他不言不语,疑惑与他对视:“大师兄,怎么了?”
随后鹤无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