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上,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沉迷地亲吻着眼前这个人,无数闪烁的红点从他们身旁飞过,簌簌的振翅声如同细雨,慕昭然觉得自己也成了婚飞的虫,急迫地往他身上蹭,张嘴咬住他的唇。
对方毫无抵抗地张开嘴,大方地放任她的舌尖闯进来,灼热的气息勾得人心火更烈,只想更紧地纠缠住他,恨不能化成水与他相融。
游辜雪带她落到地上,放开托在她腰上的手掌,他没有趁人之危,却也没有拒绝。
慕昭然依然紧紧搂着他,着迷地亲吻着他。
就在她彻底沉溺无法自拔之时,慕昭然丹田灵基内的铭文波动,一股苦涩的药味忽地漫入感官。
她被苦得皱紧眉头,忽而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睁眼见着近距离下,对方半垂的眸,慕昭然愣了一愣,猛地一把推开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往后退开,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推开她么?不是说好了卖艺不卖身的么!
游辜雪淡然地舔了舔湿润的唇角,偏头看向前方一株盛开的比翼昙,“是这朵吗?”
第52章
慕昭然转过眼去, 也看到了那朵比翼昙。
那朵比翼昙和别的昙花都不一样,整朵花都氤氲着一团绯红的光雾,香味格外诱人, 令人迷醉。
看到它的第一眼,她就凭着本能笃定, 对,就是这朵。
比翼昙花开到繁盛之际, 花瓣已立刻开始委顿,最外圈的一层花瓣已开始凋落,花香气味却更浓,仿佛要在凋谢前用尽全力地释放出所有的香气。
慕昭然方才因苦涩药味而清醒过来的头脑, 又开始变得混沌。
她整个人如同吃醉了酒一般面色酡红, 眼中水色迷离,湿润的唇上染着一点血痕, 她心里的焦渴越来越盛, 却不是想要花,而是想要花旁边的人。
对方一瞬不离地盯着她, 眼角透红, 呼吸沉重, 她顺着他起伏的胸膛看下去, 面露愕然。
很明显,他的身体内也有连心蛊, 他也被花香影响了。
难怪她方才会那样渴望他的气息, 会觉得他们那样适合, 仿佛就是这漫天飞虫当中,最适配的一对。
因为他们身体里的蛊,本就是一对的。
慕昭然心脏狂跳, 难以置信,“是你,真的是你……”
阎罗,他真的一直跟在她身边。
不知为何,她明明一直都想逃避他,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却那么想哭,重生以来的所有坚持都悉数崩溃。这一刻,她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她知道他会为她解决所有风雨,在他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管。
她想要他,只想要他。
“昭昭。”
她听到阎罗亲昵地唤她,语气同前世一样,朝她伸出手来,慕昭然盯着他的手心,被蛊惑着抬起手。
嗒——
耳边一声轻微的响动,是又一片花瓣凋落的声音,无比轻微,却如惊雷落入她耳中。
比翼昙快要枯萎了。
不,她不能什么都不管,否则她重活一世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的是花,不是人!
慕昭然用力甩了甩头,她的手已经伸过去,快要抓住他了,但她还是咬住唇,竭力地保持住了一丝清明,手指从他袖边滑开,抓住了那朵比翼昙花,用力将它折下。
她退后两步,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在手里的昙花完全枯萎前,囫囵将它塞进了嘴里。
管它什么花汁不花汁的,把一整朵花都吃掉总没问题吧?
游辜雪垂下手,沉默地盯着她,眼尾的红痕更深,不禁气急而笑。
她宁肯不睡也不愿入梦见他,他成全了她,在她睡着时都刻意保持着清醒不再入梦令她困扰,她想断连心蛊,他也不阻她,甚至亲自送她来此。
只是想看看,在斩断他们之间这最后一丝联系时,她会不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犹豫。
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的可能,她会选择他。
然后,他便亲眼看见了,她是如何迫不及待,弃他如敝履。
慕昭然,曾经对他说过那么多次“爱”,却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没有一丁点的真心。
慕昭然嚼完昙花咽进腹中,犹如焦渴之时,喝到了一杯清茶,心里那种强烈的渴望逐渐平息。
除了做梦,她以前明明感觉不到连心蛊存在的痕迹,可现在连心蛊解,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魂魄之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断开,从她魂上抽离了,让她的心也变得空落起来。
周围都是坠落的红点,山谷里的昙花开始谢了,花香被风一吹,迅速消散,婚飞失败的蛊虫失去了生命,从天空中坠落下来。
慕昭然伸手接了一只,看那半透明的小虫,在她手心里垂死挣扎,薄薄的翅翼不死心地抖动着,腹中的红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化为灰烬。
就像熄灭的烟火,一瞬绽放,又一瞬凋零,湮灭无痕。
慕昭然体内燥热的温度降下来,混沌的神思也逐渐恢复清明,她握住空荡的手心,站在原野之上,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方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直到感觉有人贴来身后,耳畔飘来一句轻嘲,“恭喜你,如愿以偿,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了。”
慕昭然浑身一震,蓦地回头,被人一把掐住下颌,扯落了面具,抬高脸颊。
他的唇不管不顾地压下来,从颤抖的睫毛一路亲吻下去,粗暴地含在她的唇上。
烟瘴海中到处都是阴霾瘴气,但在这座山谷中夜色却极为清亮,圆月也分外明亮,却照不清他的面容,也照不出他的神情。
但即使不用看,慕昭然也能从这个吻里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
她试图挣扎,用力捶打他的肩,推拒他,咬他的舌头,直到他们交缠的唇舌间都是腥甜的血气。
慕昭然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况下,偏偏身体却还对他生出了习惯性的依赖,恼羞成怒道:“放开我,阎罗……”
阎罗的手按在她后腰上,和前世的所有时刻一样,霸道而强势地掌控住她的身体,贴在她的唇角嗤笑道:“雇主大人,你有我的血契,这么不情愿的话,你就再杀我一次好了。”
慕昭然的动作顿住,泪水从眼角滴落,淌入他们交缠的唇舌间。
慢慢的,她不再挣扎了,开始主动地回应他,手往下滑落,去解他的腰带。
游辜雪意识到不对,从沸腾的欲丨火中拽回一丝理智,停下了动作,往后退开。
慕昭然眨掉眼里的泪,盯着他通红的眼睛,自暴自弃道:“你说得对,前世是我欠你的,我该还你。”
她走近他,主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贴到脸颊上,在他手心里撒娇地蹭了蹭。
随后握着那只手慢慢滑下去,抚过自己的脸颊,脖颈,放进松开的衣襟内,语气轻柔,却绝情,说道:“你想讨的话,就在今夜都讨回去吧,今夜之后我就不会再认账了。”
游辜雪手心里都是濡湿的泪,指尖陷在她柔软丰腴的肌肤里,手指却僵直着没动,手背上绷出嶙峋的筋骨痕迹。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眼睛也愈红,垂眸盯着她胸前一片雪白如玉的皮肤,额上浮出一层细密的汗。
“慕昭然。”他从齿缝里恶狠狠地挤出这三个字,像是野兽撕咬猎物之前发出的低吼,又透出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无可奈何。
慕昭然看到他低垂下头,眼睫轻轻颤了颤,闭上眼睛。
灼热的呼吸扫在胸口,让她忍不住战丨栗,亲吻落在肌肤上,疼痛紧随而来,她抖得更加厉害,低泣出声,却依然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乖顺得像只羔羊,任他施为。
身前的人又忽地退开了,从她衣下抽回手,转过身几乎有些狼狈地消失在月色里。
半空中最后一点星火也落尽,低垂的野花又重新挺起枝头,山谷恢复了原样。
慕昭然睁开眼,转了一圈去寻,却没能再看见他的身影。
她低头看去,心口的位置烙下了一个咬痕,他咬得很深,一点都未留情,齿痕里渗出了一点血,轻轻碰一碰都疼。
远处的木屋顶上,螟蛉还掌着一点灯火为他们指路,好让他们能找见回去的方向。
慕昭然慢慢地拉拢衣襟,盯着那盏灯火。
良久后,从储物袋里取出双方签订的血契,解除了契约,看契约上的文字一点点消失。
她将空白的绢帛扔到地上,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双手结印,撕开虚空,从山谷中离开。
木屋顶上,螟蛉感觉到血契的束缚力量消失,震惊地站起身,大声喊道:“瑶姐姐!”
原野之上空无一人,只有沙沙的风声回应她的呼喊。
螟蛉从屋顶上跳下来,转身跑进内院用力拍门,喊道:“哥哥,行天君!瑶姐姐还没有回来,她忽然解开血契了,她是不是不回来了?她要一个人出烟瘴海吗?行天君,你不管她了吗?”
屋门紧闭,门上罩着剑气结界,被她拍得荡出一道道涟漪。
一股大力忽然从结界中迸发出来,将螟蛉掀得倒摔出去,结界波动片刻,屋子里再次没有了动静。
螟蛉坐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方才游辜雪回来的时候,样子实在有点吓人,螟蛉连他的人都没看清,就只看到一道影子卷入屋内,光是他掠身而过时带起的风,都叫人不寒而栗。
螟蛉看他进了螽斯以前居住的屋子,房门嘭一声关上,她连句话都不敢说。
原本还想着等瑶姐姐回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契约忽然解开,雇主明显是不打算回来了。
契约解除,代表着任务完成,等出了烟瘴海,他们自行去西市领取剩余的赏金就行。
这一路来,据螟蛉暗中观察,细心分析,她原本已经在脑子串联起了一个自以为八丨九不离十的爱情故事。
那就是瑶姐姐定然曾经和别的男人两情相悦,结下连心蛊,而现在可能两人感情破裂了,所以她才大费周折地想要解蛊。
行天君肯定是暗暗爱慕瑶姐姐,又因彼此身份地位之类乱七八糟的原因,不能敞开心扉、袒露心意,因此只能改头换面隐藏真容,用螽斯的名义来接这个任务,卖力地帮瑶姐姐取比翼昙花汁解蛊。
照这样的设想来说,瑶姐姐取得比翼昙,行天君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他方才回来的时候,反而看上去那么气急败坏,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瑶姐姐抛弃了的人。
可这样一来,又完全说不通。
如果行天君就是那个曾和瑶姐姐结下连心蛊的人,他不愿意解蛊,又为何还要为她排除万难,亲自送她进来?这不纯粹是自作自受嘛。
螟蛉实在不懂屋里的人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不去寻瑶姐姐,那就只有她自己去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提着灯往外走去。
屋内,游辜雪蜷伏在窗前软榻上,衣袍散乱,脖颈通红,手臂上青筋鼓胀,被汗浸湿的乌黑长发蜿蜒地黏在皮肤上,月光透窗而入,照出他一身狼藉的姿态。
比翼昙花开,幼蛊诞生,在花香之中集体婚飞,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花香对身中蛊虫之人,有催丨情之效。
连心蛊是一对双生蛊,慕昭然毫不犹豫地断了蛊,抽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此饱受情丨欲的折磨。
游辜雪张嘴咬住衣裳,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沉重的呼吸在月色中隐忍起伏。
烟瘴海的密林一角,半空生出涟漪波动,撕裂开一道裂隙,慕昭然谨慎地来回观望片刻,才从裂隙中踏出,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