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参加考试已既成事实，方粼粼得了便宜就卖乖。
“我那是不得不去，再说，现在考试都结束了，你还当事后的诸葛亮干什么？你……考的怎么样啊？这毕竟是高中试题，跟初中的内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你这是关心我？”
方粼粼马上扬起了高贵的头，坚决不承认。
“我这可不是关心，我只是想知道，那个顶替我名额的人。会不会连及格都困难，拉低了全年级的平均分。”
田米听到方粼粼说及格都困难，不可思议的眯了眯眼睛，神秘莫测的冲方粼粼笑笑。搞得方粼粼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冒出了一股冷汗。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们俩还不知道是谁会拉低平均分呢。我可是调查过啊，进入高一以后，这是第一次正经考试。但这之前大大小小的摸底已经好几次了，你的数学成绩都在中等偏下。有一次还拿了20多分。”
“喂，”方粼粼打断田米，“我要是能考好的话。至于把自己整到医院去了。”
玩笑归玩笑，方粼粼总归还是承认了自己数学不好的事实。
田米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用牛皮纸包着，一看就是很爱惜的样子。田米把牛皮纸的本子，递给方粼粼。
“这什么啊？”方粼粼打开看。牛皮纸包封面的包法跟自己包书的方法一样的，让人一下子有了亲近感。
想不到他跟田米在这方面还有共同的东西。
田米解释：“这个包书皮的方法挺妙的，很贴合书本。又不会太累赘。某些人做的很好，建议学校推广，我先学起来了。”
方粼粼一般不包书，他只包了自己藏在桌子底下那几本珍藏的书。
“靠，原来你是偷师啊。”方粼粼得到了肯定还挺开心的，他也早早预设过田米会看他藏在桌子下面的宝贝。
也许是过早地接受了田米已经看了他秘密的事实，也或许他早就认为只要是田米看了也没关系的心理。
他并没有特别意外。
他打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却让他大跌眼镜，“这什么呀，全是数学题啊。”
方粼粼质疑的看着田米。“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田米对方粼粼的表现不意外，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是今天考试的题目。我特意记下来。你毕竟没来嘛，落下功课可不好，你补课吧。顺便我也看看你的水平。”
方粼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什么玩意儿！好不容易躲过了考试，这题目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呢？
“我谢谢你啊，”方粼粼合上笔记本。“但我的眼睛是一双没有看过你笔记本的眼睛。嗯，没错，就是这样。”
田米笑着接自己的笔记本儿，方粼粼恨不得把本子当成炸药包，田米把本子朝方粼粼的方向摊开。
“现在说已经来不及了，做做看，看是我会拉低平均分，还是你会提高平均分呢？”田米说“提高”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搞得方粼粼倒吸一口冷气。
方粼粼觉得自己在被田米牵着走，可是内心却不由自主的真想做做这份数学题，他也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拖后腿。数学一直是自己的短板，因为学得不好就越来越不喜欢，甚至惧怕。
田米：“不做做怎么知道这次住院值不值？不做做怎么知道下次还要不要逃避？”
方粼粼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笔。
小院的夜很静，田米就在旁边陪着，充当监考老师的角色，但方粼粼却不感觉被监视，方粼粼想，也许是因为田米读书读的太认真了，并没有时不时的监视自己。
高贤玉和吴卿楚都参加了学校的辅导班，回来也不早了，吴卿楚直接回了自己家，高贤玉看田米和往常一样看书就没打搅，她本来也想问问方粼粼的病情，但方粼粼不知怎么的，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她反正也不是一定要笼络方粼粼的人，干脆就洗洗睡了。
蔡美霞织完毛衣回来，头一次遇到方粼粼还没睡且在学习的情况，她赶紧去叫老公，与他一起分享了两个小孩一起在灯下学习且心无旁骛的画面。
“我就说，小田不错，你看我们家粼粼什么时候主动学习过？什么时候学到十点！”
听着老婆絮叨，方量只好在旁边不住的点头。
“我说你可千万别插手，年轻人的事。”
蔡美霞：“我当然不会插手了，要不然我会这么轻声细语的生怕打扰他们？？好女孩就在这儿了，看我儿子能不能把握得住。”
“注意用词！都还是学生呢。”
“你追我的时候我也十五岁！好了好了不提了，咱们小声点，别打扰了孩子！”
夫妻二人轻手轻脚的回卧室睡了。
等方粼粼从书桌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田米已经把他的数学书和语文书都翻了一遍了。
“写完了？”田米很自然的拿走笔记本：“我看看。”
田米顺带也把笔拿走，像个阅卷老师一样认真的批改。
“最后一道是竞赛题，应该不算分。不错，及格了。”田米看完题目看方粼粼，很真诚的问：“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方粼粼：“嗯。也可能是我大病初愈精神状态好。”
“是大病初愈又不是被夺舍了，该会的就是会的，怎么考都会。”
方粼粼：“可是，以前，很多题目变个说法我就不会了。”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的你不是比以前的你长大了很多？身体也发育了，脑袋也在不断地积累知识啊。”
方粼粼不晓得田米如何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身体发育的事，这可是年轻人间很忌讳的话题。
“不过，确实有改变，以前做完题目就睡着了，有时候考场上就睡了，今天精神好，我这会儿还神采奕奕呢。”
田米：“那正好，咱们把错题改了。”
第74章
方粼粼：“！你是超人吧？我记得试卷没有批改完是不能拿回家的，所以题目都是你背下来的？”
“没错，一字不漏，一张试卷而已，又不是‘长恨歌’。”
方粼粼：“那你怎么指导我对了还是错了？难道你全会？还是吴老师给你提前开小灶了？”
田米：“不仅全会，竞赛题也会，神奇不神奇？”
田米前世确实成绩不错，尤其是数学，而且她学历也高，这些东西以前都学过，此时的试卷还出的比较直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过，光有前世的记忆也不够，田米在这一世也很努力。
方粼粼：“你怎么每天都给人这么大的惊喜，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身边有一个超级无敌大学霸，且，这次考试一鸣惊人。”
田米：“我比较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接受意外比别人快很多。”
方粼粼看着田米，眼神充满温情：“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竟然能认识田米。平淡无味的生活里，一丝调味剂。”
田米可不认可：“平淡吗？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平淡，想想你桌子下面的那些书，能跟我讲讲你的理想吗？”
“你还是看了那些书。”
“嗯。”
“都是些歇后语，乡俗文化的东西。我以后就想研究这些带着泥土味的东西，是不是很没追求？”
“什么是追求？”
方粼粼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我小时候就发现自己特别喜欢俚语，俗语，但是我妈不让说，后来我妈越来越严重，我只要一开口说这些东西，她就要揍我。她把这些东西当成脏话了，我承认，有些内容是有些不上台面，但是这些话都是有历史意义的。”
“那些书我看了点，对学校的功课……的确是没有什么帮助，但是……”
“但是什么？我想听真心话。”
“但是，我觉得意义非凡。没想到一个你这样的……看上去不太稳重，甚至有点疯癫的大好青年，竟然会喜欢歇后语、俚语、俗语、谚语这样的东西。我说实话，我能看懂，但是我很难共情，有些内容太过于接地气了，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所以你说蔡阿姨不让你开口，我也能理解。但是，这是民族文化，这是一种传承，需要有人去做这些事。”
“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你能理解。”方粼粼眼中全是兴奋的光，仿佛田米就是他内心特别期望打开的一扇门，他曾经绝望、失望，已经放弃打开，但是突然一瞬间，门开了，门外就是灿烂的朝阳。
“我收集这些书好几年了，但是还远远不够，咱们有国家字典词典，也需要有尽可能完善的歇后语俚语词典，你看到我好多书其实是复印件，手抄本，因为这些都是孤本，很有可能会失传。”
“感觉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学究。”
方粼粼毫不忌讳：“我是想当个学究。是不是跟我青春洋溢的样子很不匹配。”
“这叫反差。”
“还是你最懂我，我跟你说，其实除了桌子下面，我衣柜顶上还有一捆，”方粼粼神秘兮兮的跑到沙发那边，从沙发缝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B大教授寄给我的，里面有之前老专家收集的残留片段，你看这个”方粼粼从书桌里掏出一叠草稿纸，厚厚一叠，方粼粼熟门熟路的从中间掀开，里面有密密麻麻排版舒适的字迹。
“这是第二稿，要不要看看。”
田米很郑重的翻开，这东西绝对地位不轻。
方粼粼吧收集到的歇后语全部整理成册，每一项都写了很细致的注释，比如来源，传播时期，年代。
田米随机看了一条，礼义廉--无耻，与老太太喝稀粥这种，因为后半句都是无耻，所以方粼粼把他们做了个关联。
这得有很大的阅读量和知识储备才能做到，方粼粼表面上半吊子，实际上知识丰厚。虽然不喜欢富于变化的数学，但对民间智慧，有饱满的热情。
长期被父母打压，他还依然不放弃，写出来这么厚的稿件，真的很厉害。
“看你平时说话从来都是大白话，没想到是深藏不露。”
“感谢夸奖，我尽量不说，免得有人听了不喜欢，也是为了避免和人谈论起这些。”
田米能理解，万一方粼粼在合适的场景说了合适的歇后语，然后对方听不懂，还要去解释，一解释可能又会牵扯到方粼粼为什么会懂这个歇后语，可能原本的气氛和话题就会变了。
方粼粼也挺不容易的。
田米：“你可以跟我说，我喜欢听民间智慧，如果有不懂的，我还可以问问你。长长见识。这份资料，什么时候能出版啊？”
方粼粼：“目前国家有计划出一本大辞典，但是不可能一下子收集的那么完善，B大有个专家，想出一本实验性的小册子，你看到的这个就是第二次修改草案，内容是专家请教的，写是我写的。”
“那你算作家了。”
“这不算作家，只是研究小组的一员。”
“想不到我认识专家了。”
“我算什么专家，B大的才是专家。”
“B大……”
田米陷入了沉思，在她的记忆里，原主应该就考入了B大，“B大很厉害吧。”
“那是，B大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大学，哪里的老师教授都是最厉害的学术大拿。”
“你想去B大吗？”
方粼粼眼中的光瞬间熄灭：“我不敢想。”
田米：“有什么不敢想的。”
方粼粼：“我的成绩，哪里是去B大的料！”
田米：“那你去哪里？明明已经有了目标，甚至都已经走在当学究的路上了，会因为B大的门槛而退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