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见时辰还早,距离吃晚饭也还有一会儿,干脆就说:“想玩儿就出去玩儿一会儿,晚饭前记得早些回家。”
“好嘞!”
元宝一扔手里的泥就飞扑了出去,不大会儿就没了人影。
宣于渊进了院子就神神叨叨地蹿进了后院的竹林,折腾了好一会儿蹦着出来,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想找的人,懵着问:“元宝呢?”
“去睡觉了?”
玉青时正在把明日准备给先生送去的肉拿出来用麻绳挂好,闻声头也不回地说:“出去玩儿了。”
“你找他有事儿?”
“出去玩儿了?!”
宣于渊又惊又怒地说:“都说好了回来就帮忙的,他怎么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跑了?”
玉青时一时没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皱眉回头看清他手里捏着的竹子,奇怪道:“你想跟着他一起出去玩儿?”
宣于渊…
他吊丧着眉眼看着玉青时,没好气道:“我是这意思么?”
玉青时忍笑道:“那你什么意思?”
宣于渊捏得竹子喀嚓一声响,视线落在玉青时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说:“我的意思是,元宝跑了,你可能就得帮忙了。”
“我?”
“不错,就是你。”
“谁让你擅作主张把他放跑了的?”
玉青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可宣于渊向来是个嘴歪理也不正的。
哪怕是自己没占半分理,到了他自己的嘴里,都能变成理十分。
在他的据理力争下,玉青时不得不暂时把手里的事情搁置,跟着他去了后院。
等到了地方,玉青时看着眼前比前几日宽大了不少的石坑眉梢轻扬,好笑道:“你这是弄来做什么的?”
“准备熏过年用的腊肉?”
宣于渊好像还在为元宝临阵扔下自己跑了的事儿来气,闻言要笑不笑地斜着眼睛瞥了玉青时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以为我跟元宝似的,肚子里装的是吃的,脑子里想的也是吃的?”
玉青时被他呛得噎了下,叹了口气说:“于渊,惹你的人是元宝,你想撒气去抓他好吗?”
宣于渊捏着竹子的手指更紧了些,阴恻恻地看着玉青时,凉丝丝地说:“那你会帮我收拾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背信弃义怎么说的,玉青时不清楚。
可元宝的确是个不大的小人儿。
她很是微妙地沉吟了一瞬没接话,宣于渊见了瞬间就更没好气了。
他幽幽地说:“我就知道,你只会帮他收拾我这个无辜的好人。”
玉青时无言以对地看着他,内心很是苍凉。
这人的戏瘾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犯?
宣于渊悲愤得很,活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妇,在这种气氛下,绕是玉青时不想理会他的抽风,也不能直接把他扔下走人。
否则她刚流露出一丝想走的讯息,这人就会立马用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盯着她,让她脚下像是钉了钉子似的寸步难行。
成功靠着不道德的手段把玉青时绑架在原地,宣于渊心满意足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柴刀利索地把手里圆滚滚的新鲜竹子划破,逐一分割成细长的小条递给玉青时。
他一边修手里的竹条,一边说:“这竹子里有水气,沉得很,得把水烘干了才能飞得起来。”“你帮我把这竹条放在架子上烘着,记得翻面啊,不然烤过了火候,竹条脆了就不能用了。”
玉青时捏着几根竹条在烧了火的石坑上来回翻转,盯着竹条看看,又看看宣于渊手里的东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本应不起眼的画面。
她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地说:“这个用来做风筝,会不会太大了些?”
宣于渊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注意防着玉青时套话,张嘴就说:“不大,元宝说他想要个特大特威风的,小了达不到他要的那个效果。”
“所以,你其实不会做风筝,今天背着我和元宝自己走,在那个卖风筝的摊子上待了那么久,是为了学怎么做风筝?”
宣于渊猝不及防之下被套走了真话,气得手里的竹条都抖了抖。
他面无表情地抬眉看着玉青时,暗暗咬牙:“猜到了还说出来,迟迟姑娘,我是个不需要面子的人吗?”
第120章
打肿脸充胖子的宣于渊被玉青时的一句话惹得看起来更生气了,脸黑漆漆得像个被熏了八百年不曾洗过的锅底,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他这副样子别人见了或许会怕,可玉青时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面不改色地坐着摆弄自己手里的竹条,全然就当做是没看到。
宣于渊自顾自地憋了半晌的火,见玉青时始终不搭腔,自己开始耐不住寂寞。
“迟迟?”
“嗯哼?”
“你说风筝上画什么威风?”
这话问题不是很严肃,可考虑到这个风筝他还去缠了摊主许久才学来的手艺,玉青时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
她说:“老虎吧?”
“元宝喜欢老虎。”
“那就画老虎。”
宣于渊低头继续修整手里烘烤好的竹条,看起来又像是把之前的事儿忘了。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闲聊似地说:“我听说这种手艺都是不外传的,你是怎么哄得摊主教你的?”
宣于渊想起这事儿就气得歪了嘴,闷声说:“那老头儿喜欢听人说书,可又舍不得给赏银,往往听了半拉就被人给轰出去了,听了一堆残头剩尾地藏在肚子里。”
“我去给他讲了一段儿整的,他就教了。”
“你去给人说书了?”
“不然呢?”
他目光忿忿地看着玉青时,不满道:“说了给学费那老头儿都不答应,非得逼着我叨叨叨说了快半个时辰的书,差点就给我叭叭得嗓子都哑了。”
他为了琢磨这玩意儿跟个老头儿说了半天的书,见着元宝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回来就一起做风筝。
他甚至还给元宝分配好了任务。
结果他扭头搭个石坑的功夫,这小子撒丫子跑了…
宣于渊越想越来气,把手里的竹条修好,咬牙说:“等他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事儿确实是元宝做得不地道,玉青时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左右这两人甭管再怎么闹,最后等不到天亮大概就会重归于好。
她懒得去操这份闲心。
她把烘烤好的竹条递给宣于渊,揉了揉酸疼的腰,说:“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帮你?”
宣于渊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她,眼底晕开了点点浅笑。
“怎么,帮元宝赎罪?”
玉青时不是很认可这个说法,不过却也没反驳。
她拍了拍手上的渣子,淡声说:“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做饭了,想帮忙的话要趁现在,否则…”
“今晚上除了你手里的风筝,大约就没什么是可以吃的了。”
玉青时的主动帮忙,宛如春风拂面一般瞬间吹散了萦绕在宣于渊心头的悲愤。
他像是怕玉青时反悔了,单手抱着一捧竹条忙不迭地蹦在了前头,嘴里还说:“我记得你有不少棉线,给我找些结实抗造的?”
“行。”
玉青时去把他要的棉线找出来,就发现这人已经在地上摆弄修整光滑的竹条。
他尝试着调换竹条的位置,心不在焉地说:“你帮我把棉线绞成一截一截的,大约有半根竹条那么长,我用来缠架子。”
玉青时特意拿了家里最粗最结实的一种棉线。
听完他的话,干脆拉了个小凳子坐在他的对面,用剪刀慢慢地把手里的棉线剪短放好。
宣于渊仔细回想着那个摊主说的话,试着拿过一截棉线,把两根细长的竹条的交接处缠在一起。
可竹条过长,两根交叉时,单手握住还要去缠线,无疑是个不太容易的活儿。
他试了两次都没弄好,正皱眉时玉青时伸手扶住了竹条的上方,把摇来晃去的竹条扶稳,说:“这样?”
宣于渊低着头没让玉青时看到自己脸上溢出的笑,只是用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捏着棉线说:“对。”
“你扶住,我开始缠线了。”
玉青时话不多,可领悟力极强,动作也麻溜。
有她帮忙,原本打算做上一个时辰的风筝架子,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了雏形。
宣于渊拿着架子试着晃了晃,确定每一处都绑紧了不会散,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玉青时一眼,悠悠道:“我发现元宝跑了其实也不错。”
“你帮忙比他强多了。”
要是元宝在,玉青时肯定懒得插手。
今日元宝跑了,倒是让他省了不少力。
他一会儿怒一会儿喜,情绪起伏多变得像六月的天儿,让玉青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她没搭理宣于渊的嘀咕,转头去把宣于渊抱出来的东西打开,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这是你买的?”
之前宣于渊往背篓里插了个东西,她也没顾得上细看是什么。
可眼下把包着的布包打开,她才发现里头装着的竟是一些绘彩的颜石,还有一张很大的澄心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