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指了指挂在树上的风筝,没好气道:“回来的路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说好的一起做风筝,但是你人呢?”
宣于渊语调幽幽。
玉青时目光严厉。
双重夹击之下,早已把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的元宝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儿。
他在宣于渊极具压迫的目光中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玉青时的表情。
玉青时搓了搓指腹,淡声说:“元宝。”
“言而无信失约于人,就是做错了事儿。”
至于犯了错以后的认错流程,日常犯错的元宝熟练得很。
他抬手重重地擦了擦鼻子,吸了口气毫无征兆地扑过去双手双脚地抱住了宣于渊的腿。
宣于渊盯着腿上多出来的挂件惊得瞪圆了眼。
下一秒就听到元宝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于渊哥哥,我错了!”
“你原谅我吧!”宣于渊本就只有一条腿能直直地站着,被他这么一扑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黑着我甩了甩腿,咬牙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元宝闻声抱得更紧了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忏悔得很认真,字字真切。
“于渊哥哥。”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
面对腿上多出来的挂件,还是个会一边说忏悔,一边往自己的裤子上抹眼泪鼻涕的挂件,宣于渊不得不磨着后槽牙说:“好。”
“我原谅你了。”
元宝摸着鼻涕抬头看他,惊喜道:“真的?”
“真的…”
“你赶紧给我撒开!”
“再往我身上抹鼻涕我就要揍你了!”
“秦元宝我真的是会揍你的!”
第122章
在宣于渊近乎崩溃的怒吼中,元宝终于心满意足地撒开了手。
他利索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眼泪都等不到干,转头就两眼放光地看着玉青时,期待道:“姐姐?”
玉青时早被他上演的这一幕震得忘了反应,被他连着叫了几声才恍然回神。
她极力无视宣于渊暗含谴责的目光,咳嗽了一声尴尬道:“我不是这么教你道歉的,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她的本意是想让元宝为自己的失约道歉。
并不是想让元宝去抱着宣于渊撒泼。
可元宝好像领会错了意思…
元宝没注意到空气中流淌的微妙,吸了吸鼻子大咧咧地说:“王富贵教我的。”
“他说犯了错这么求,就不会挨手板了。”
似是怕玉青时不信,他还一本正经地强调,补充说:“他说他在家里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挨过打。”
玉青时…
大意了。
果然早点送这孩子去村学就是对的。
被元宝这么嗷嗷一喊,玉青时也顾不上再想之前的事儿了。
她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说:“风筝是你于渊哥哥做的。”
“你要是想要,就去跟他说,看他是否同意。”
她说完顿了下,看着还在冲着元宝瞪眼运气的宣于渊,忍笑说:“洗手吃饭。”
元宝眼珠子粘在风筝上不肯挪眼,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宣于渊去洗手。
洗手的时候,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
等洗完手,就又开始说笑。
若不是亲眼看到了不久前的混乱,玉青时几乎没法想象这俩刚才还在互相龇牙。
她把炖好的排骨舀到大碗里装好,端上桌后又用小碗单独舀了两碗汤摆在了桌上。
等宣于渊和元宝坐下,她又转身去厨房端了个不大的小碗出来。
这小碗跟平常用的碗都不大一样,上头还盖着一个尺寸正好的圆盖,隔着圆盖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元宝咬着一块骨头好奇探头,说:“这是什么?”
玉青时伸手把他的脑袋摁了回去,示意他坐好才对着宣于渊说:“之前你们挖的春笋剩了些,我加上骨头隔水炖了点儿汤,你尝尝吧。”
宣于渊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再一看玉青时和元宝的面前都没有,眉梢无声地扬了起来。
他抬手掀开碗上的盖子。
盖子掀开的瞬间,上方冒起缭绕的白气,一股熟悉的香味也在缓缓扑鼻。
隔水炖汤讲究极多,过程也繁琐。
不能加太多调料,否则会失了原有的香气,一次性加进去的水也不能太多,否则汤头就不浓郁。
宣于渊曾随口问过一句,得知这小小的一碗汤,竟是要守着火加上数十次水,中途还要不停地打去熬出来的油花,最后只剩下浓郁的汤底,才能不带一丝油气。
可他没想到,自己在此竟也能有机会尝到这样的滋味。
宣于渊愣神的功夫,元宝又快速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是嫌弃。
“这骨头都是光的,也没有肉,我…”
宣于渊抬头阴恻恻地看他。
“你的风筝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风筝元宝瞬间识趣地闭上了嘴,可想想还是忍不住往宣于渊的碗里夹了一块满是肉的骨头。
他咬着嘴里的肉,含糊不清地说:“于渊哥哥你别光啃没肉的骨头,肉分你吃!”
这小东西满脑子惦记的都是肉,丝毫没意识到宣于渊眼前的这碗清汤是来自玉青时的优待。
宣于渊心里还记着自己下午动的肝火,有心想绷着脸装会儿高深莫测。
可闻着鼻尖的萦绕香气,嘴角眼弯都在失控地上扬。
他双手捧着汤碗抿了一小口,只觉身心舒畅的同时,隔着碗口冒出的白雾看向玉青时,笑眯眯地说:“这是迟迟姑娘给我的赔礼?”
玉青时闻言面色不太自然,捏着筷子的手指也紧了紧。
她侧头避开了宣于渊似会灼人的目光,轻声说:“抱歉。”
“我以后不会多嘴了。”
宣于渊之前借机闹上一场,只是不想让玉青时看出端倪。
却不曾想能有这样的优待。
他努力摁住失控的嘴角低头喝汤。
完全没听懂他俩在说什么的元宝看到宣于渊捧着碗清汤喝得来劲儿,很是心疼的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于渊哥哥,你别光喝汤,吃点儿肉吧啊…”
吃过饭,元宝欢呼着去摆弄自己的大风筝。
玉青时收拾着碗筷去洗涮。
宣于渊依旧是懒洋洋的倚在边上帮忙摆碗。
等灶台上都收拾好了,玉青时上前强制把元宝的风筝收了起来,拉着他的小手说:“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村学,快进屋睡觉。”
元宝不太舍得自己的大风筝,迟疑了一下遗憾叹气,念念地摸了摸风筝的边缘,小声说:“大老虎等我回来,我回来就…”
“元宝。”
“哎,我来了!”
元宝一溜烟地跑进了屋,玉青时正琢磨风筝放在哪儿时,歪在石磨上数星星的宣于渊歪着脑袋说:“放我那儿吧。”
“等他从村学回来了就给他。”
侧屋地方虽不大,可宣于渊的东西少,多这么个风筝也放得下。
玉青时没说什么走过去把风筝递给他。
宣于渊伸手捏住风筝的一角,笑道:“明日我无事,跟你们一起去?”
他去不去其实都可以。
换作之前玉青时肯定说不行,可此时对上这人满眼蕴笑的双眼,回绝的话到了嘴巴愣是没能发出声。
她抿唇一笑,微叹道:“行。”
“那明日你早些起来,不好让村长等着。”
“好。”
“早些休息?”
“好的。”
目送着玉青时转身进屋,宣于渊玩味十足地吹了个口哨,从石磨上翻下来捏着风筝也进了屋。
他靠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正想这东西到底会是什么来路时,窗外轻轻地响起了几声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