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入骨香,大多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中了入骨香的人,一旦再被碎梦刺激,不到一刻钟就会浑身乏软,昏死陷入无止境的幻觉臆想当中。
若无解药,在陷入梦境二十四个时辰后,体内的骨头就会寸寸断裂,最后化作一滩看不出形状的烂肉,饱受折磨而死。
不见血伤人,又入梦无痕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这东西邪门得很,香气也很古怪。
这人曾经机缘见过一次,印象极深。
故而一闻到那股怪味,他就立马带着人往后撤了几步,省得受了牵连。
高个子听了满脸后怕地吸气,闷着嗓子说:“那咱们怎么办?”
“就这么看着?”
“干看着肯定也不行!”
男子挥手在他的脑后拍了一下,咬牙说:“这位玉姑娘身上的古怪毒药多得让人头皮发麻,万一中招说不定都得折在她手里变成说不出话的死鬼。”
“咱们小心点跟上去,别暴露行迹,否则做了鬼谁也怨不着。”
“好。”
心惊胆战的两人嘀咕片刻,隐匿住身形远远地跟在了后头。
在马车上的三人什么都没发现。
马蹄疾驰近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秦大娘说的地方。
一个隐藏在山林深处的娘娘庙。
秦大娘推了推看似睡着的玉青时,叫醒她说:“迟丫头,咱们到地方了。”
玉青时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看,面上适时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小声说:“大娘,这地方看着怎么静得让人害怕?”
“你说的娘娘庙在哪儿呢?”
秦大娘抬手指了指林子深处,说:“娘娘庙就在里头,这会儿夜色深了人自然是少了些,不碍事儿,等走进去人就多了。”
“你快下车,跟着我进去吧。”
玉青时看起来还是有些怕,苍白着脸磨磨蹭蹭地下车站好。
秦大娘想装亲切过来拉她,靠近她的时候情不自禁说了一句:“你是抹了什么香粉?”
“闻起来怎么这么香?”
玉青时把手缩到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把打开的小瓶子盖上,淡声说:“是么?大娘会不会是闻错了?”
“这山里林深花多,说不定是哪儿的花开了传出来的香气。”
秦大娘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嘴上又说不上来。
再加上心急想把玉青时赶紧送入娘娘庙,顿时什么也顾不得拉着她就往前走。
玉青时任由她拉着自己,逐步走入深林,看到不远处燃起的灯火时,很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秦大娘止住脚步,指着山门的方向说:“迟丫头,老神仙特意嘱咐过,除了你以外的人不可以进去,否则就是犯了忌讳。”
“我在这里等你,你进去烧香吧。”
玉青时脚步微顿,侧头看着她说:“大娘不进去,那大伯呢?”
“怎的到了此处还没看到大伯?”
秦大娘干笑几声掩饰心里慌张,干巴巴地说:“你大伯提前进去了,你只要进了这道门就会看到他的。”
“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玉青时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她侧脸映着山门处透出的灯火微光,余下半侧皆笼于夜色之中,明亮间闪烁的光亮将她本就不似常人的五官衬得宛如林间出行的夜魅,寸寸割人心魂。
秦大娘被她这样子吓得抖了抖,死死地掐着胳膊才把到了嗓子边的惊叫咽了回去。
她低着头不敢看玉青时的表情,指着山门催促:“你快去吧。”
“别耽误了时辰。”
玉青时不可置否地颔首而笑,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轻飘飘地说:“也行。”
“那我就自己进去看看。”
“大娘你可记得在这里等我,出门前说好了,咱们可是要一起回去的。”
她说完好像也不觉得怕了,甚至还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脚步欢快地朝前走去。
秦大娘双眼欲裂地盯着她跨入山门,确定她进去后赶紧转头看向后头等着的人,急声道:“大师,人已经到这里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被她叫做大师的人扯了头上的布,露出来的面孔分明就是个男子!他穿着一身有碍瞻仰的女装,却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神叨叨地说:“你只管放心,答应你的事儿自会做到,到了此处就由不得她作妖了。”
“我师门秘制的宝贝,能让人对我言听计从,绝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明日一早你来此处接她,此夜过去,她往后绝对生不出与你作对的心思,甚至还会处处讨好你,生怕惹你一刻不欢愉。”
秦大娘听到这话欣喜若狂地笑了起来,死死地攥着掌心说:“好好好。”
“那就有劳大师了。”
“事成之后,我定当重谢。”
大师神秘兮兮的勾唇笑笑,迈步绕过林中小道很快就没了踪影。
秦大娘压抑着心头狂喜回到马车上坐下,完全没察觉到有两道模糊的人影从不远处闪跃而过。
高个子的男子趴在树枝顶端,弯起手掌在眼前搭了没什么用的棚,用气音说:“甲一,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肯定不干好事儿,咱们要不要进去救人?”
被叫做甲一的男子无声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咱们冲进去也救不了那狗东西的命,姑且看着吧。”
“啊?”
“我是说…”
“闭嘴。”
呵斥得他断了声,甲一小心地攀上更高的地方,眯着眼往玉青时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悻悻道:“这狗东西今日找死找到了阎王脚边,命中注定该有一死。”
“咱们在这儿看着就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第161章
跨过一道堪称破败的山门,再往里走看到的就是一个不大的道观。
大约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哪怕是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光线中也能隐隐看出此处的破败。
泥墙烂瓦,却烛火明亮。
在烛光中,玉青时的视线落在道观中间供奉着的那个泥塑神像上,眼里跃起点点讥诮。
随便弄个面目模糊的泥塑神像在此,就打出了救济世人的名号,如此自傲,若是让别处塑了金身却于世间苦难无能为力的菩萨见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垂眸敛去眼中嘲色,视线落在神像前的一个香坛中,脚步微顿。
世间神像座下供奉的都是纸烛香火,这山中的泥菩萨倒是别具一格,座下燃着的竟然是迷魂香。
只是这东西制得实在粗糙,隔着数十步远就能闻出那股子呛鼻味儿,可见点燃这东西的人大约也没什么真本事。
折腾半天就拿出这么点儿东西来招待客人,一时间玉青时几乎要忍不住心疼浪费在路上的入骨香。
她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抬手时顺手往嘴里又塞了一颗小药丸,施施然地拎起裙摆迈步而入。
入了道观的门,鼻尖萦绕的迷魂香气味就越发浓郁。
玉青时在心里无声数着数,大约到三十时,突然就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往旁边歪了一下。
她堪堪伸手扶住桌边站稳,呼吸急促用力甩了甩脑袋,像是想借此把什么不该入体的东西甩出去。
可随着她的用力,撑着桌面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她满脸惊慌地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喊了起来。
“来人啊!”
“救我!”
“大娘,大娘你快来救救我!”
“别喊了。”
刺鼻的香雾后传出一道阴恻恻的男声,刚刚才换了身衣裳的老神仙穿着一身怪模怪样的道袍,手里拿着个掉得几乎快秃了的浮尘走出来,幽幽道:“到了菩萨座下,不恭敬些还出声惊呼大喊,万一惊扰到神明的清净,姑娘的罪过可就大了。”
玉青时看起来像是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吓得不轻,双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看着他,惊恐不已地说:“你是谁?”
“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大伯呢?大娘说…”
“哎呦,都到了这会儿了,姑娘还说的什么孩子话?”
道士打断玉青时的话,笑道:“姑娘生得这样一副让人怜之爱之的好皮相,活像是天仙似的人儿,可脑瓜怎就不开窍呢?”
“就是你大娘求了我把你送到此处的,她想求我帮忙治治你,好让你往后后乖巧听话些,省得总是做些让人不如意的事儿,不论你怎么费力哭喊,她都是不可能来救你的,你还是省些力气的好,不然…”
“一会儿到了姑娘的好时候,你大约就没精神好好体会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珠一直粘在玉青时的身上,脸上刻意绷出来的正经飞快崩塌,剩下的就是满脸的邪恶和龌龊,就连脸皮叠起来的褶皱中都透出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
被这样的阴沟耗子如此盯着,玉青时心头冷意爆起,蜷在袖子里的手无声无息地打开另一个小瓶子,一股奇异的冷香迅速在空气中弥散而开。
而把魂儿丢了大半在她身上的道士却什么也没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接下来的爽快中自鸣得意。
他呼吸急促地把装模作样的浮尘摆到边上,低头解腰带的同时又狠又轻地说:“我跟你大娘说,我有一独门秘方,可让人痛改前非从此往后言听计从不敢违抗,你可知我说的秘方是什么?”玉青时攥着手中小瓶子,费了好一番劲儿才捏着嗓子作出了颤抖之声,怯怯道:“是…是什么?”
道士得意地把手中道袍扔到地上,哈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身子,说:“那秘方就是我啊。”
“那些不听管教的年轻妇人,只要被我疼过一宿,从此就都会乖乖听话了。”
他先用话术把人哄骗得相信自己,再设法让年轻妇人的家人把妇人送到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