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能远行的牲畜都贵,就算是一头驴都能卖上好几两银子,别说是一匹马。
那已经成了鬼的老道从何处弄来的马,玉青时丝毫不关心。
这马到了她手里,眼下就是她的了。
不要白不要。
玉青时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把车板卸下来扔在路边,把马牵到县城里,转手就换了十五两银子。
沉甸甸的银子到手,正好时辰还早。
她心情不错地转悠一圈,盘算着过几日来添置些什么东西,最后却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就准备返程。
刚得了一笔不义之财,她也不吝惜银子,直接雇了一辆骡车往回。
玉青时自村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车,在地上抓了两把泥把脸抹得乱糟糟的,又刻意抓乱了头发,把衣裳也扯得皱皱巴巴的。
她对着水面检查了一番,确定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狼狈,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眶逼红,要哭不哭地抽了抽鼻子,捂着脸朝着村里跑。
她一路跑到家门前引了不少人侧目,她却像没察觉到似的,径直跑到门口用哭腔喊:“奶奶!”
秦老太本就不安了一宿,猝不及防听到玉青时的喊声惊得手里的水瓢砰的一声就砸到了地上。
她慌忙转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站在门外的玉青时就扎头扑到了她的怀里。
玉青时从小性子就骄矜,长大后更甚,少有与人如此亲近的时候。
秦老太被她的异样吓得心里噗通直跳,难掩慌张地握住她的手,紧张道:“丫头这是怎么了?”
“你哭什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玉青时浑身发抖的被她拉着进屋,坐下不等开口眼泪就先落得满面都是。
秦老太见状心疼得手都颤了起来,着急道:“迟迟你别哭,你跟奶奶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
“这…”
“奶奶,我跟大娘走丢了…”
秦老太大惊失色:“什么?”
玉青时端着春草递过来的水碗,低着头忍着抽噎把原委大致说了一遍,等她说完,秦老太的脸立马就黑成了锅底。
“胡闹!”
她气得不行地拍了下大腿,咬牙说:“出门之前她说定会好生照顾你,可最后竟是把你扔到了深林之中,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这个毒妇到底是想干什么!”
玉青时低头轻轻啄了一口水,哑声说:“大娘把我带到那处林子里就不见踪影,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也没人应声。”
“那林子里到了夜里一个人也没有,吓人得紧,我不敢在那里久留,就大着胆子走到路边,在路边的枯草垛里藏了一宿,今早上听着路上有人过的动静,才从草垛里爬出来。”
她像是吓得不轻,煞白着脸说:“我没见到大伯,也没见到大娘说的老神仙,什么人都没有,我…”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玉青时瞧着一脸茫然,秦老太短暂一愣回过神来却是怒火中烧。
她勉强压着怒火拍了拍玉青时的肩膀,轻声说:“没事儿,你平安到家了就好。”
“这事儿只怕是你大娘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故意搞鬼,万幸是你机灵没被她算计。”
“你在家里歇着,我这就去找你大伯问个清楚!”
秦老太说完一刻也坐不住,不顾玉青时的阻拦冲出了门。
玉青时坐在小凳上继续低头喝水,不知不觉间碗底的水就见了底。
一直守在旁边不敢说话的春草和元宝同时伸手,说:“姐姐,我去给你倒水。”
玉青时看起来笑得很勉强,叹了一声摇头说:“不倒了。”
“你们自己在院子里玩儿,我去屋里歇会儿。”
元宝接过她手里的碗去放。
春草赶紧扶着她进屋,又帮着把床铺都铺整好,看着玉青时上床躺下了才小声说:“姐姐,你别怕,我就在这里守着,谁也害不了你。”
玉青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怔一瞬轻笑出声。
“好。”
“那就辛苦你了。”
玉青时起先说想休息只是托词,可到底是熬了一宿,倒在床上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春草当真如说的那般,一直在她的床边守着。
与此同时,秦老太风风火火地冲到秦大家门前,抬手砰砰砰的就开始拍门。
“秦大!”
“你给我滚出来!”
在屋子里半死不活躺着骂娘的秦大听见动静翻身爬起,支棱着还没好利索的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看着满脸怒气的老太太,不解道:“娘?”
“这又是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儿!”
秦大被老太太的怒火喷了个满眼无措,愣了下古怪道:“我一直就在家里待着,哪儿都没去我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糊涂了?”
秦老太被他的话气得冷笑出声,咬牙道:“我糊涂了?”
“我看你们两口子才是被黑得透底的心眼弄得糊了脑子!”
“真以为自己不干人事儿就能把自己当畜牲了?一天到晚吃着人饭不干人事儿,你们两口子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深更半夜打着为大宝祈福的名号把迟迟骗到老林子里去,到底想对我的迟迟做什么!”
面对秦老太的愤怒,秦大无辜得堪称茫然。
他当真是在家里活活躺了好几日,连外头是晴是雨都不清楚,更是不知秦老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懊又恼地咬起了牙,说:“我什么时候去骗玉青时了?什么深更半夜,什么老林子,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听不懂?”
秦老太呵了一声,指着他身后的院子说:“行,你既然是装傻听不懂,那就把你媳妇儿叫出来,咱们直接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我媳妇儿?”
秦大提起这个就没好气,咬牙说:“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人?”
“她昨儿个就一宿没回来,现在也还没见着人影。”
秦老太不忍露出讶异,惊讶道:“什么?”
“没回来?”
第164章
秦老太跑了一趟,最后落了个空。
为防止她不信,秦大甚至还主动领着她进屋去搜了一圈。
秦大娘确实是不在屋里。
就连两个孩子都说不曾见过她。
秦大声称自己毫不知情,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被吵吵得烦了,索性说等秦大娘回来,再当面对峙好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秦老太担心着家里的玉青时,饶是再心急也只能暂时退去。
可谁知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天。
秦大娘自那日深夜来到门前把玉青时接走,就再也没露过面。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是早晨见了光的露水似的,说消失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秦大觉得哪儿不太对,蹦跶自己不利索的腿去了一趟秦大娘的娘家。
可娘家人却说不曾见过她。
至第三日,秦大娘消失得彻底,也让人心里无端生出莫名的恐慌。
秦大实在没了法子,索性就去求助村里。
村长得知此事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带着人在村里四处找了一圈,得知最后一个跟秦大娘独处的人是玉青时,思量再三就把正在养病的玉青时找了出来。
在家里歇了几日,玉青时的脸色看着却憔悴得厉害,明明是坐着的,却给人一种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错觉。
话不出口就先起了咳嗽,撕心裂肺的动静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会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村长等她歇了一会儿,不忍道:“迟丫头,你大娘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还跟你一起出门了?”
“她带着你去了什么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可还记得?”
玉青时听到这话很明显地打了个哆嗦,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散去的后怕。
她低着头倒吸一口气,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大娘是夜半来寻我的,还带来了一辆马车。”
“她说大宝近些日子身子不好,受了邪祟侵扰,有个老神仙下了批条,说是要由我去祝祷才能好,我和奶奶担心…”
“胡说八道!”
在一旁听着的秦大想也不想就斥道:“大宝什么时候身子不好了?”
“他身子骨强着呢,根本就用不着谁去祝祷!”
“什么老神仙的批条?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