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正想说不行时,宣于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道:“我陪他去吧。”
元宝闻言喜不自胜地跑过来抱住玉青时的胳膊,哀求道:“姐姐,你就让我们出去玩儿吧。”
“我保证我一会儿就回来,很快的。”
玉青时被他晃得脑袋晕,皱眉道:“一会儿就回来,保证不去带水的地方?”
“我保证!”
秦老太端着个盆走出来闻声而笑,好笑道:“迟迟你就让他去吧,就在家门口不远处玩儿,没事儿的。”
“再说了,有于渊帮忙盯着呢,你还怕他丢了不成?”
宣于渊笑着点头,自谦道:“老太太放心,我这腿虽是伤了,可也能走动,跟着他出去转一圈还是行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
元宝也在不住哀求。
玉青时一时没顶住,一眼也没看献殷勤的宣于渊,看着元宝头大地说:“就只能去一会儿,最多半个时辰就必须回来。”
元宝原地蹦起来叫了声姐姐最好了,迫不及待地拉着宣于渊就往外跑。
可怜宣于渊单蹦着一只脚跟得艰难,跌跌撞撞地被拉着出了门。
一大一小身影交叠在一起,很快就融到了夜色中。
秦老太在后头见了,笑得止不住地说:“元宝似是很喜欢于渊呢。”
玉青时闻言怔了一下,心情复杂地笑笑。
那样的人,真要是起了心思,想要什么有不起?
想哄个孩子的欢心,怎会是难事?秦老太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说:“我去瞧瞧泡着的豆子,明日你去买米,我就在家里把豆子磨成浆,等你回来,正好能喝上碗豆汁子。”
玉青时拉住她往屋里走,无奈道:“你入了夜眼睛就不好,黑灯瞎火的磕磕绊绊地做什么?”
“豆子泡得好好的,我一会儿就去看,你回屋歇着吧。”
玉青时扶着秦老太回屋歇下,转道去院子里的厨房给泡着的豆子换了一道水。
怕回屋被秦老太看出不对,索性找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借着明亮的月光洗衣裳。
不到半个时辰,门外就多了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宣于渊耳尖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唇角微勾故作神秘地对着元宝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元宝忽闪着大眼捂着嘴点头。
宣于渊忍着笑做了个冲的手势。
元宝见状眼里发亮,脚底蓄力低下头,正学着小牛的样子蹬地准备往里冲,头顶部突然就响起了玉青时清冷的嗓音。
“你要干什么?”
第21章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元宝啊了一声噗通跌倒在地。
他瞪圆了眼看着玉青时,可怜巴巴地说:“姐姐你吓着我了。”
玉青时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无声冷笑。
“不然你就准备要吓唬我了,是吗?”
确实有此打算的元宝心虚地搓着小手爬起来不敢再叭叭。
玉青时看他一身滚得脏兮兮的,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小娃娃,一眼看不住就去泥堆里打滚,一日八件衣裳换下来,都不见得能有一个干净的娃。
她伸手揪着元宝凑近了些,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轻声说:“赶紧去洗干净了睡觉。”
“洗不干净,今晚就不许睡觉。”
元宝咧嘴笑着跑了进去。
抱着胳膊忍了半天笑的宣于渊见玉青时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哎了一声。
“迟迟姑娘,难得月色上佳,静夜风谧,如此良景,姑娘就不多赏赏?”
玉青时一脸平淡的麻木,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活像是在看傻子。
“你慢慢赏。”
“等等。”
宣于渊撑着拐蹦跶到玉青时身边,一脸玩味地低头问:“我能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玉青时冷眼看他。
“知道冒昧就别问。”
宣于渊再三被噎气得笑了起来,索性彻底不要脸了,长拐一横就挡在了玉青时的脚前,拦住玉青时的去路才笑吟吟地开了口。
“我这人心里存不得疑,一旦生疑,就日日夜夜不得安心,姑娘就当是行行好,帮我解了这个疑惑可好?”
他问得字字客气,行动却没嘴上说得风度翩翩。
玉青时自知不答定是纠缠没完,黑着脸往后稍稍退了半步,冷冷道:“说。”
宣于渊抻着脖子凑近了些,盯着玉青时的眼睛,好笑道:“姑娘虽对我处处不客气,可我感觉,你似乎有点怕我。”
“为什么?”
眼前人的一双眼泛着浅笑,话也温柔。
月下得见,周身都仿佛浸染出一层让人沦陷的蜜意。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在说笑。
唯独被这双眼看着的玉青时,后背一阵接着一阵控制不住的在发寒。
她压制住自己想闪躲的本能,故作平淡地说:“我没有。”
宣于渊玩味挑眉:“是么?”
“我还以为你是见了我肩上彩绘,这才如此。”
听到彩绘二字,玉青时的心头再度失控暴跳。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耐地呵了一声,讥诮道:“正常人谁会往身上弄那样的东西?”
“我小门小户出身,见识短没见过,见了心中有惧,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还有,我不是怕你。”
“是烦你。”
玉青时生怕宣于渊纠缠没完,语罢拔腿就走。
像是为了宣泄对宣于渊的不满,甚至把摇摇欲坠的门板都摔得响出了声。
宣于渊半边身子都歪在拐杖上,盯着玉青时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又外头看了看自己绘有彩绘的肩,默了好一会儿才自嘲出声。
“说的也是。”
“正常人谁弄这玩意儿?”
元宝正光脚拎着鞋跑出来洗脚,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好奇道:“什么正常?”
宣于渊眼底晦色突散,杵着拐溜达着上前,慢悠悠道:“我在想,我这腿什么时候才能正常。”
元宝盯着他手里的拐杖看了看,学着秦老太的样子老成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轻易好不了滴!”
许是听见他说话,屋内传出了玉青时的声音:“赶紧洗干净了进屋睡觉!”
元宝脆生生地说了声好,扭头眼巴巴地望着宣于渊,回头再三确认屋里的人不会出来,激动地小声说:“你说,秦壮壮今天晚上会做噩梦吗?”
宣于渊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谨慎道:“我觉得,他可能都不敢睡觉。”
“哈哈哈!”
“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眼看着跟前的小崽子得意得忘了形,宣于渊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没好气道:“乐这么大声,不怕你姐姐知道了?”元宝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没动静才拍着小胸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对着宣于渊兴奋地说:“我都跟他说了,以后不许再胡说骂我姐姐,不然我就吓死他!”
宣于渊闻言嘴角微笑缓缓凝滞,眯着眼道:“你先前折回去,就是为了警告他?”
元宝骄傲点头,兴奋地用脚踩着盆里的水,看着水花咯吱咯吱地乐着说:“我都跟他说了,以后…”
“等等。”
宣于渊挥手打断他的话,皱眉道:“我不是跟你交代过,让你全程一句话都别说吗?”
元宝理直气壮地瞪眼:“可是我不说,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挨的打?”
宣于渊看着眼前尚未察觉到危机的傻孩子,沉默良久。
他回想着今晚不久前的乱象,一言难尽地回头看了眼静悄悄的屋子,意味深长道:“你先别想以后了。”
“想想自己能不能混过明天吧。”
元宝不满地踢起水花:“你什么意思?”
宣于渊冷呵一笑,微妙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明天可能要挨打。”
对孩子而言,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有二。
一是挨大人的打。
二是不能出去玩儿。
宣于渊一张嘴就精准踩中元宝雷区,瞬间把一个笑呵呵的小娃娃点炸。
元宝气哼哼地抓着盆把水倒在地上,对着宣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说:“我才不会挨打。”
“姐姐和奶奶最疼我了。”
宣于渊不忍直视地看着他无比自信的小脸,幽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