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淡定,玉青霜就算是有心想没事儿找事儿,一时也不好借机发作。
玉青霜憋着火深吸几口气,闷着嗓子说:“还能是怎么了?我吃饱了不行吗?”
玉青时笑笑没接话,在玉青霜瞪自己的眼神都快瞪出火星子的时候,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吃饱了就行。”
玉青霜面若冰霜,彻底不想说话了。
在老夫人这里蹭了顿早饭,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玉青时起身告辞,只说是要去侯夫人那里问安。
换好了衣裳出来的老夫人闻言顿了顿,难掩慈爱地在玉青时的发间摸了摸,轻声说:“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只是出门时记得让底下人提醒你多穿些,千万不可受了凉。”
玉青时笑笑应是,带着冬蝉和连秋刚走出松柏院没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追出来的人是玉青霜。
玉青霜自己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追上来,话她一向动作快过脑子。
心里还没想明白自己追出来做什么,人就已经站在松柏院外头了。
不过在注意到玉青时走得很慢,看起来像是笃定自己会追出来,故意放慢了步子等着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就好一阵来气。
对于玉青时,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很明显的敌意的。
她只是性子冲动,又不是全无城府。
玉青时这个原配所生血脉尊贵的嫡长女回府,对她的影响肯定是最大的。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听别人多嘴。
在正式跟玉青时碰面之前,她甚至还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灭玉青时威风给她个下马威的念头。
然而事实的走向跟她的预想截然不同。
或者说,玉青时这个人,跟她想象中的全无相似之处。
不过相见两面,玉青时前后就帮她说了两次话,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要跟她作对的意思。
她蓄势许久的一拳头径直砸到了棉花上,软绵又无后续之力。
玉青时要是自己不主动挑事儿的话,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拿玉青时如何是好。
玉青霜心里实在是憋屈得慌,强撑气势往前走了几步,甩了玉青时半个肩的距离时咬着牙冷冷地说:“你最好是别给我耍花招。”
“不然我饶不了你。”
如此简单粗暴到直白的威胁,玉青时自己都记不清到底多久没听过了。
听起来就跟小娃娃的闹剧似的,让人禁不住心中好笑。
跟冬蝉和连秋露出的紧张不同,玉青时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慢悠悠地拢了拢敞开的披风,淡声说:“好。”
“我知道了。”
见她不恼不怒,玉青霜眼里多了一抹诧异。
这人是沟底寒冰和了泥做的吗?
自己都这么说了,她居然还不生气?
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大多都是难缠的角色。
玉青霜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可轻视了玉青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走在玉青时的前头说:“不是要去给我母亲请安吗?”
“跟我来吧。”
玉青霜气势汹汹的走在前头带路,意境通幽的后宅小路愣是被她凭本事走出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凶狠。
玉青时眉色平淡地跟在后头,跟得不算近,却也始终没落后。
定北侯府内宅分东西跨院,西跨院从中竖了一道花廊分隔为二,住着二房和三房的人。
东跨院为大房独属,其内又分别有各自独立的小院落。
其中最大的两个,一个是老夫人住着的松柏院,另一个则是冷寂了十几年的烟柳院。
烟柳院是玉青时的生母,原侯夫人所住的院落。
自先夫人离世后,这个院子就被尘封闲置了下来,除定北侯外,谁也不可擅入。
侯夫人现在住的地方,是嫁入侯府后单独辟出来的主院,得定北侯亲自题匾,名为听雪堂。
听雪堂内。
正在反复查看礼单子的侯夫人听闻玉青时和玉青霜一起到了,捏着单子的指尖无声一紧,意外道:“大姑娘怎会来我这里?”
更要紧的是,玉青霜是怎么跟大姑娘走到一起的?
在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从她娘家陪嫁来的老人儿。
桂妈妈是侯夫人的乳母,素来得侯夫人重用,在听雪堂中很是说得上话。
她深知侯夫人的性子,闻言立马就安抚道:“夫人,您先别着急。”
“按长幼之序和府上的规矩,您是当家主母,是大姑娘名分上的嫡母,大姑娘为表孝道来给你请安是应当的礼数,来也是正常的。”
虽说侯夫人昨日就让人传了话,说这段时间不必过来请安。
可玉青时今日既然都赶早去了老夫人院子里,避而不来侯夫人跟前走一遭到底是不合适的。
她来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侯夫人听完笑得满脸苦涩,无奈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大姑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啊…”
不等脑子里的乱麻捋出个条理,侯夫人怕玉青霜在外跟玉青时起了龃龉,赶紧把手里的单子随手往桌上一塞,说:“快快快。”
“快去把大姑娘请进来。”
屋内站着的大丫鬟刚要动,侯夫人就连忙说:“桂妈妈你亲自去迎。”
“彩枝,你快带着人把该关的窗户都关上,免得屋子里进了寒气。”
“彩月,你快去泡茶!”
“大姑娘口淡,只怕是不喜欢味儿重的茶,你别泡那香得腻人的香片,弄一壶花茶!”
侯夫人连连出声,把屋内的人使唤得忙活起来,等最后一扇窗户关上,玉青时也在桂妈妈的带领下缓缓进了屋。
第312章
按理说是不应当的。
但是侯夫人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对上玉青时那张万物皆淡的脸,心里毫无征兆地开始发虚。
她正迟疑着要不要站起来,结果就看到玉青时站在正中的位置,恭谨而不失礼数地对着自己福身一礼。
“给夫人请安。”
侯夫人立马就坐不住了,亲自扶住她的胳膊,说:“姑娘不必多礼。”
“快坐下歇会儿喝盏茶。”
玉青时单纯就是来走一趟,以便堵住有心人染了墨的嘴,省得有人拎着不放说自己不敬嫡母。
她本人没什么想多话的意思,听到这儿便从善如流地坐下,捧起冒着热气的茶盏就没了声音。
侯夫人心里本就惴惴,再一看她不主动开口,直接就把局促和不安写在了脸上。
玉青霜跟在玉青时的后头装模作样地请了安,此时正坐在玉青时的旁边揪碟子里的点心。
察觉到侯夫人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说:“娘,你之前不是还说给梅青院中配了些人吗?”
“正巧今日有空,不如把那些管事的都叫来给梅青院的主子过过眼?”
绞尽脑汁找不到话的侯夫人经一提醒如蒙大赦,对着桂妈妈一挥手,说:“快去把人都叫来。”
“还有各院里送来的人,昨晚送去梅青院的东西,都把单子拿过来给大姑娘过目。”
昨晚家宴匆匆,谁也没顾得上多说几句话。
可玉青时既然是回来了,该做到的礼数就必不可少,起码表面上的功夫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昨晚玉青时早早地回了梅青院得了个消停,可二房三房送来的人和东西却让侯夫人整整忙活到了夜半。
彩枝去唤人了。
桂妈妈亲自拿了一份厚厚的礼单递到玉青时的手里,轻声解释:“大姑娘,这是二房三房的长辈和两房的姑娘少爷们给您备的礼。”
“因着怕扰您一大早的清净,就稍迟了些才把东西送过去,但是收到的礼都列在了这张单子上,您回去以后可让人对照着这单子让人把东西都放入库里,要是有喜欢的,不管是拿出来赏玩还是赏人都是好的。”
大房人口不丰。
二房三房的人却是不少。
那单子展开一看密密麻麻的,从衣裳首饰到摆件玩儿物,甚至连熏香都各有不少。
玉青时看着上头堪堪干透的墨迹,心知侯夫人昨晚为了整理这些东西只怕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面色不动地把礼单收下,莞尔道:“多谢夫人辛苦。”
侯夫人连连摆手,赫然道:“这算什么辛苦?”
说完她另拿出一个小匣子,示意彩月递给玉青时后才说:“刚才给你看的,是你二伯三伯他们送来的,这是我单独给你备的。”
“你刚回到家,需打点花用的地方多,万一要是有什么想吃想用的,手里有些散碎银子也方便些。”
“往后有什么喜欢吃的喜欢玩儿的,你只管让人拿了银子去买,手头不够花用了再来找我拿。”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匣子里真的只是装了点儿不起眼的散碎银子。
可玉青时打开随意瞥了一眼,心里当即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匣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百两一张的银票。
厚厚的一叠,也不知是多少数目。
这么多银子,别说是正常吃用,哪怕玉青时想过吃一碗燕窝砸一碗参汤的奢靡日子,也绝对不会有缺钱的困扰。
同样的匣子玉青时上辈子就收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