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自己动手做出来一桌子好菜,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围着小桌坐下吃饭。
玉青时往秦元宝和春草的碗里各自分了一个鸡腿,眼尾含笑地看着春草,说:“你在玉氏家学中情况怎么样?一切可都还适应?”
其实春草在家学中情形如何她早就让人一一打听了,可有些话,她还是想听春草自己亲口说。
春草最是依恋她,也喜欢她问自己的事儿,手上利落地给玉青时舀了碗热汤摆好,翘着嘴角就开了口。
“先生说姐姐特意派人叮嘱过,对我的大小事儿很是尽心,我跟着女学究学了不少东西,最近正跟着学古琴呢。”
玉青时自己前世学古琴时吃了不少苦,闻言立马就说:“学古琴伤手指头,你下了学记得及时用热水捂一捂,别想着躲懒,最好是能再抹一些滋润的药膏,否则等指腹开裂了有的是苦头吃。”
春草抿唇笑着一一应下,愈发白皙的侧脸上也泛起了少女特有的秀雅,眉宇间那层一直笼罩不散的阴霾也没了痕迹。
欧阳华医术独步天下,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他见了春草脸上的伤就给调配了一套药膏,春草按他教的法子每日涂抹,那道曾贯穿侧脸的狰狞疤痕消退了不少,如今只能隐隐看出些许明暗不一的痕迹。
再过些时日,这伤或许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秦老太在皇庄上住了一个多月,再加上每日吃了欧阳华调的药,体内的沉疴旧疾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看着也很不错。
这不大的小家中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玉青时坐了半日心中悬着的石头狠狠落地,那口一直堵在心口的气,总算是无声无息地散了。
秦家老幼都舍不得玉青时走,恨不得把她留在家里住上一段时日才好。
可定北侯府规矩重,玉青时能时不时外出走动已是林夫人和定北侯的额外柔情,如果再夜不归宿,那传出去就当真是不像话了。
听说玉青时要走,秦老太和春草还能勉强不变色,秦元宝却是个心直的,直接就大咧咧地把心思写在了脸上,拉着玉青时的手不想撒开。
玉青时任由他拉着自己晃了会儿,等秦老太和春草出去给自己收拾过年必备的炸果子时,抬手摁了摁他的脑袋,低声说:“是你于渊哥哥教你怎么跟玉清松打架的?”
别人干不出这样离谱的事儿,可做这事儿的人要是换成宣于渊,玉青时那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意外。
秦元宝闻声猛地一僵,大眼睛在眼眶里骨碌着来回打转,满脸都是说不出的心虚和气短。
他眼神闪烁地揪住玉青时的衣摆扯了扯,小声哼唧:“我…我没有…”
“是么?”
玉青时挑眉反问:“那他可跟你说过,跟人动手的时候是要讲分寸的?”
秦元宝来不及多想,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说了说了。”
“于渊哥哥说我跟玉清松是私人恩怨,不得牵扯别人,我俩单打独斗怎么打都行,但是不许闹大,也不许拉帮结派互殴,打赢了打输了都是各自的本事,动了手就得认账,不许回家找长辈做主帮忙。”
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完,秦元宝看着玉青时隐含笑意的双眼,脑子突然就空了,内心非常崩溃。
他纠结得包子脸皱成一团,小嗓门儿拧在一起哆哆嗦嗦的都像是要哭了。
“姐姐,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答应了你于渊哥哥,不能跟我说?”
一言败露满盘皆输,秦元宝一时间方寸大乱再也生不出隐瞒的心思,只顾着瘪嘴点头。
“唔…对…”
“那他教你如何打架这事儿,奶奶和春草都不知道,对吧?”
秦元宝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是…”
“他经常来家里找你?”
“是,不,也不是。”
秦元宝心急地绞着手指头,哼哼唧唧地说:“我有事儿的话就写个小纸条放在后院的墙砖缝里,他看到了就会来找我。”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去上学了都不在家,宣于渊来的时候其实也不多。
不过秦元宝本身于武力一项上就颇有天赋,宣于渊再稍加点拨,立马就能起出立竿见影的效果。
玉清松输也就是输在这一项上。
三言两语套出了前因后果,玉青时心中无奈的同时只觉好笑。
这么大个人了,还暗戳戳地指点小娃娃打架,还真是…
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事已至此,玉青时也没有横加阻拦的想法,只是不放心地叮嘱了秦元宝几句不可太过了,然后就赶着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车架在侧门前停稳,乘软轿过了二门入了内院。
玉青时朝着梅青院走时,隐隐听到园子里似乎有人低斥的动静,不由得眉心微蹙。
这声儿怎么听起来还挺熟悉?
她低声说:“小少爷挨罚了?”
能在这种大雪天把玉清松念到园子里去,除了挨罚也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可谁知来接她的冬蝉闻声抿唇轻笑,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姑娘这次倒是猜错了,小少爷不是挨罚,是求了侯爷教他习武呢。”
玉清松有自己的武师傅,然而小少爷身娇肉贵,又吃不得苦,武师傅撵着练了多年,也没练出个什么样儿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定北侯原本也没打算如何逼迫玉清松文武兼备,对此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作没看见。
可谁能想得到,玉清松竟然也有主动求着侯爷想精进的时候?
听冬蝉简短地说清了原因,玉青时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是一言难尽。
玉清松为何突然上进,她大约是能猜到理由的。
无非就是跟秦元宝反复掐架反复输,小少爷没了面子跌了份子,这才憋足了劲儿想打回去。
只是…
定北侯在园子里教,宣于渊也是另一头的园子里教。
有了这两人在后头抽打,玉清松跟秦元宝要打什么时候才算是到头?
难不成就这么一直打下去???
第373章
玉青时心情复杂地回了梅青院,原本是打算换身衣裳去松柏院跟老夫人说一声的,可谁知进屋没多久,白日里停了的雪就再度大了起来。
见雪势猛烈,连秋怕玉青时出去受冻,连忙把窗户缝隙全都封死的同时轻声说:“姑娘,这会儿外头雪大脚滑,风也厉得很,您就别赶着出去受冻了。”
“要不这样,您给奴婢个去老夫人跟前讨赏的机会,奴婢往松柏院走一趟去跟老夫人回话?”
她故意把话说得逗趣,惹得玉青时弯唇轻笑的同时屋内的人也笑了起来。
出自侯夫人身边的彩衣搓着手吸了口气,状似不肯示弱地说:“姑娘,连秋姐姐这么一说,奴婢倒是也想帮您往听雪堂去一趟,万一夫人见奴婢腿脚利索,心情一好就给了赏呢。”
玉青时捧着个小手炉坐在软塌上挑起了眼尾,要笑不笑地说:“给赏倒是不难,只是这赏原本当是我的,给你俩各自拿了去,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冬蝉,云芝,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蹲在地上用炭盆烤栗子的云芝忍笑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姑娘说得在理,拿赏的好事儿也不能光是让她俩占了。”
冬蝉拿来张软和的毯子盖在玉青时的腿上,忍着笑说:“老话说得好,见者有份,姑娘可不能纵着她们。”
玉青时抓起云芝递过来的烤栗子往彩衣和连秋的手里一人砸了一个,懒洋洋的歪在软塌上说:“话是怎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
“此去若是不能带了赏回来给大家伙儿分了,你们也就不必回来了。”
“冬蝉,去跟看门的婆子说一声,要是见着这两人空手回来,就不必给她们开门了,随便撵个去处都行,省得我们见了心烦。”
玉青时心情好,难得说起了笑,屋内几人怕她从秦家回来后会失落,特地留了心想哄她高兴,连秋和彩衣又故意磨蹭着胡搅蛮缠了会儿,让玉青时捡足了乐子才掀起门帘子冒着大雪走出去。
炭盆里的烤栗子在火红的炭块中散出细腻的清香,玉青时也没让云芝帮自己剥,慢条斯理地扒了几个的皮,吃了几个才拍拍手说:“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云妈妈?”
云妈妈自打能近身到玉青时的跟前伺候以后,但凡是有个往前挤的机会都不会放弃,抬眼一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人一定是她。
可今日回来了这么一会儿还没见着人,冷不丁的玉青时还有些不习惯。
冬蝉怕玉青时吃多了烤栗子堵了胃口,刚给她换来一盏解腻开胃的茶,听她这么说眉心无声一皱,低声说:“云妈妈家里今早上来人传了话,说是家里有急事儿,着急叫她回去,传话的人到了夫人的面前,夫人想着不好耽搁,就做主把人放出去了。”
玉青时闻声目光微凛,笑道:“可说了她家里来的是什么人?”
冬蝉摇头。
“具体是谁外门传话的没说清楚,回话的时候又是径直去了夫人的院子里,奴婢不好打听就没多问,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
玉青时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左右等她回来的时候,咱们自然也就能知道了,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告假出府的云妈妈数日未归,梅青院中一切照旧。
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玉青时,而是三夫人身边的绿鹦。
两人凑在园子里说了什么无人可知,不过当晚夜色正浓之时,玉青时的闺房中再度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一回生二回熟。
玉青时听到石子砸柜子的声响熟练地裹着被子坐起来,抓起两边的窗帘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了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一身黑衣1气势很是惊人的宣于渊,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怕窗户上瘾?”
说完不等宣于渊答话,她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郁闷道:“你是没被抓过,才会这么嚣张的么?”
但凡是被抓过一次,看这人还敢不敢动辄就来爬姑娘家的窗户。
听出玉青时话中的嫌弃宣于渊也不在意。
他在外头待得久了,身上的寒意浓厚,怕贸然凑近会激着玉青时,索性就在距床边几步远的位置蹲了下来,仰头看着睡眼惺忪的玉青时说:“迟迟,我知道你身边那个婆子为什么会跟宣城的人碰面了。”
说起这个,玉青时眼底睡意稍散有了些精神,仔细一看却发现宣于渊的眼中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冰冷杀意。
显然,查到的事情并不是让他很开心。触及到他眼底不散的阴沉之意,玉青时把下巴杵在被子上想了想,猜测道:“因为她想设计让我跟宣城在人前碰面,然后假造出我与宣城情投意合的假象,好让宣城顺利借此逼迫我爹答应与瑞王府联姻的事儿?”
说完她不解眨眼,好笑道:“这个咱们不是之前就猜到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