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似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问,愣了下才说:“云妈妈是伺候过母亲的老人儿,对我自然是尽心的,也很周到。”
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当真?”
玉青时不太自在地顿了顿,抿唇笑着点头。
“云妈妈是府上的老人儿,对什么规矩礼数也都知道得清楚,有她在帮了孙女儿不少忙呢。”
老夫人没错过玉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僵硬,听到这话眉心折痕非但没散,眼中也缓缓凝起了不可说的阴影。
她让人打听了下云妈妈在梅青院的情况,可得到的结果却跟玉青时口中所言差距甚大。
她能猜到玉青时为何维护云妈妈的体面,可正是为此,她的心里才更加不是滋味。
一个老奴,仗着自己得了主子的几分体面就行事狂悖,这样的人怎会有心思真的把玉青时照顾好?
只不过有些事儿玉青时不愿揭明,老夫人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仔细分说,云妈妈的事儿被一语带过,接下来说起的就是别的。
因昨日外头出了大事儿,为保消停不受风波侵扰,府上大门闭户一概不出,年节时的热闹气氛无声无息间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谁也没察觉到这平静下的风起之声。
因为玉青时为了一个野男人执迷不悟的事儿,玉青霜这几日心里一直都不痛快,也想不通玉青时为什么就跟王八吃了衬托似的那么铁了心。
她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管不问,可一想到定北侯和老夫人对玉青时的重视就控制不住地发愁。
男女私定终身可不是小事儿,放在寻常人家是被人耻笑的丑闻,落在侯府公爵之家,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这事儿万一东窗事发,牵连的也不仅仅是玉青时一人的性命,连带着这家中的姐妹一个都别想讨着好。
玉青霜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勉强逼着自己放下了对玉青时的不满,鼓着满肚子的气重新踏入了梅青院的大门。
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哪怕是玉青时不愿,她也一定要逼着玉青时跟那个野男人彻底分清楚!
可谁知一进梅青院的大门,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紧张气氛。
连秋双眼通红地往外疾走,速度快到险些直接撞上了人。
等站定看清眼前的人,她急匆匆地跪下行礼,说话的声调都是颤的。
玉青霜闻声皱眉,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连秋低着头说:“四姑娘您来得正好,奴婢正要去找您呢。”
“找我作甚?”
连秋听到这话狠狠颤了下,用力低着头哑声说:“我们姑娘吐血了…”
“什么?!”
从玉青时回来的那一日起,玉青霜就听说了她的身子不好。
老夫人请了太医开了养身的药方,这人似乎每日都是要喝药的。
可哪怕是再多耳闻,到底是不曾亲眼得见,日常碰面时玉青时的气色瞧着虽是没那么红润,可也不像是有什么重病的样子。
玉青霜打心眼里也没当回事儿。
可一闯进屋看到冬蝉手中被血染红的帕子,喘气的喉咙立马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连呼吸都忘了。
她被那帕子上的红痕刺得眼球生痛,看着面色如纸闭着眼靠在云芝肩上的玉青时无意识地往后跌了半步,颤颤着哑声说:“玉青时,你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你怎么…”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她急忙转头对着身后同样大惊失色的冬黛说:“你现在马上去听雪堂,找桂妈妈要请太医的牌子,马上派人去请太医!”
“快去!”
冬黛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玉青霜看着气息弱到不敢多闻的玉青时着急得团团乱转又不敢靠近。
今日是上香的大日子,一大早老夫人就带着府上的几个夫人一起出了门,按以往的惯例,不到下午是不会回来的。
定北侯和玉二爷去上朝,玉三爷不知去了何处鬼混,满府上下竟是找不出一个能做主的长辈。
玉青霜六神无主地咬紧了牙,冲着把手搭在玉青时手腕上不敢挪动半分的冬蝉狠狠咬牙:“你不是会医术吗?”
“她到底是怎么了?”
“前几日我见她都还好好的,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话说完,玉青时胸腔上下起伏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声落哇的一声便是一大口褐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冬蝉见状急得都带了哭腔,无助地喊:“姑娘!”
“姑娘您撑住啊!太医马上就来了,您…”
“她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晕死过去的玉青时,玉青霜彻底陷入绝望的抓狂。
府上其余的几位姑娘都跟着老夫人出了门,今儿只有她一个人在,要是玉青时在这时候出了任何差错,等家里的长辈回来她怎么交代!
冬蝉哆嗦着把手重新搭在玉青时的手腕上,脸色瞧着比玉青时的还难看许多。
她死死地咬着唇哑声说:“姑娘的脉象太乱了,奴婢学艺不精把不出来到底是为何,可瞧着这血的颜色,像是中毒了。”
中毒…
这两个字从冬蝉的口中说出,不光是玉青霜脸色骤变,就连屋内的其余几人的脸上也浮出了惊恐。
玉青时在家中闭门不出,能接触到的人或者是东西也很是有限。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中毒?
谁会给她下毒?
谁处心积虑想要玉青时的命?
玉青霜脑中空白一片冷汗如雨狂落,就连自己什么时候跌坐到地上都没察觉。
尖锐又短暂的急促呼吸一闪而过,玉青霜发狠的目光从屋内的每一处转过,狠声说:“彩衣,你传我的意思,把护院调来立刻带着人把梅青院封了!”
“没有我的示意不许任何人进出,把梅青院中伺候的人全都聚到堂前来,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许落全都叫来!”
“你叫云芝是吧?”
“把你们姑娘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都看管好了,太医来之前谁也不可擅动,敢伸爪子的马上拉出去打死!”
“还有…”
“马上派人去城外万佛寺给老夫人传信,派人到宫门前候着,等我爹一出来立马就把这事儿报上去,在他们回来之前,谁也不许乱,敢违令者,严惩不贷!”
有了强撑着勉强能做主的玉青霜在,没了主心骨的梅青院总算是没陷入太大的混乱。
玉青霜带着人一一把玉青时近日用过的东西都封存好,又派人看死了小厨房和大厨房的所有东西,回到屋内,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的玉青时用力闭上了眼睛。
玉青时,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第384章
从定北侯府出发,去宫中的路比去城外的更近一些。
可宫门至太医院隔了重重宫门,等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而出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守在门前的冬黛和桂嬷嬷着急得头上冒汗,拉着太医上了马车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但定北侯府坐落于来往行人最多的东街之上,正当白日里人最多的时候,马车被前头的车马行人挡住速度极慢,半天都不见往前挪动几步。
连秋着急得头上冒汗,实在是顾不得其他索性下了车在前头叫喊着驱散人群。
一同前来的冬黛见状心里着急,索性跟着蹦下去和她一起喊。
马车刚往前挪了一截,不远处就有了马蹄声响。
休假外出的玉清松勒紧缰绳制马儿,皱眉看着满头是汗的冬黛和连秋,奇怪道:“冬黛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姐姐不是舒服吗?你不在家伺候姐姐,怎么…”
“小少爷!”
心急如焚的冬黛见到玉清松宛如见了救命的稻草,冲过去扑在马前带着哭腔说:“大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吐血晕厥,奴婢奉了四姑娘的命前来请太医前往,可这路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奴婢…”
“你说什么?”
玉清松手上一松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冬黛,失声道:“你说的大姑娘是玉青时?”
“她吐血了?”
“对,奴婢…”
“太医呢?!”
“太医就在车上,可是…”
“别那么多废话。”
玉清松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冬黛和连秋,大步冲上马车掀开车帘,一把拽住白胡子老太医的手直接把人拽了下来。
老太医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腰上一轻脚底悬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马背上!
玉清松动作利索地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接过桂嬷嬷着急递过来的药箱塞到太医的怀里,咬牙说:“事发紧急,晚辈今日得罪了。”
“您坐好扶稳!”
老太医一声惊呼未得出口,刚刚看起来还很温顺的马儿突然扬蹄而动。
一声嘶鸣声落,玉清松就带着太医冲散了人群打马而去。
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的连秋见状用力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转头对着车夫说:“你们尽快!”
说完拔腿就跑。
冬黛喊了一声没能叫住,暗暗跺脚叫了声要命,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车行缓慢,还是跑的比较快。
冬黛和连秋一路狂奔到定北侯府时,被吓得惊魂不定的太医已经被玉清松半是扶着半是拖的请了进去。
梅青院内,脸色煞白的玉青霜听说太医来了,忙不迭迎了上去,连玉清松都没顾得上,张嘴就说:“太医,您快进去瞧瞧吧。”
“我听伺候的丫鬟说她这段时日一直有些咳嗽,可也无大碍,她懒得请大夫就没折腾,昨日咳嗽得厉害了些,喝了一盏雪梨汤后就早早睡下了,可今日过了往日晨起的时候始终不见动静,丫鬟不放心进去看了一眼,就发现她浑身滚烫,怎么都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