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啊……”
“好了,事情尚未有论断,你怎就可轻易断定是有人想谋你的性命?小姑娘家家的说话也没个忌讳。”
“你要是真就这么哭哭啼啼的家去了,你爹和你奶奶见了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儿,说不定明日你奶奶就要杵着拐进宫来找本宫算账,埋怨本宫没照应好你,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本宫和皇后娘娘添乱。”
贵妃抬手在她的脑门上惩罚似地点了点,转头看向身后的宫人时眉心骤添一抹凌厉,出口的话音也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来人啊,即刻前去赏莲台查看地面是否有异样,再去派人把皇上养在御兽园的那条狗牵来,看看那狗是否能顺着赏莲台找到这里的帕子。”
御兽园中的那条狗是番邦进贡的外物。
与常见的狗不同,嗅觉出奇地好,经过特殊训练后,自有一番找物找人的本事。
只要这帕子上的棕油真的是在赏莲台上染到的,那狗顺着赏莲台,定能循着味道找到这里的帕子。
畜生不会撒谎。
所以找到的就一定是真的。
而要去牵那条狗,势必要先请过皇上的意思,那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事儿会被皇上知道。
皇后不等细想心底就猛地蹿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妙之感,然而贵妃却不给她半点拒绝的机会。
“皇后娘娘,这丫头虽身无诰命,也算不得多尊贵,可到底是为了本宫的病才特意入宫,接人入宫之前本宫就跟她家里的长辈再三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可今日之事到底是蹊跷,传出去本宫少不得要担一个看顾不周的罪过。”
贵妃说着面露无奈,叹气说:“虽说擅查娘娘宫中之物是有不妥,可本宫也实在是无法了,还望娘娘可不怪罪才是。”
玉青时不知是被吓懵了脑子还是存心大闹,不管怎么说都不肯息事宁人。
贵妃来势汹汹寸步不让。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然不是皇后能一力遮挡的了。
她越是遮掩,等查出来的时候就越是难以自圆其说。
皇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想好了对策,状似不经意地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个宫女垂首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转而响起的就是皇后略带歉意的声音。
“说起来今日是本宫御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差错,连带着害玉姑娘都受了惊吓,严查是何处出了差错是该有的,本宫怎会怪罪?”
听到御下不严四个字贵妃唇角微凝。
玉青时的眼中则是飞快地闪过了一抹讥诮。
这是已经想好找替罪羊了是么?
不等水落石出,玉青时几乎就能想象到接下来的画面。
可她既是存心闹了一场,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让皇后如了心愿?
且让皇后先送一口气也不打紧。
毕竟等一会儿,她还是要闹的。
吵嚷着要出宫的玉青时在贵妃的安抚下勉强坐了下来,可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情愿,也不愿跟皇后搭话。
皇后说一句她应一个字,有时甚至就耷拉着脑袋赌气似的不肯搭话。
眼看着皇后脸上的笑越发绷不住了,目睹了全程的贵妃心中好笑,故作威严似的看了玉青时一眼,说:“迟迟,皇后娘娘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
“你的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玉青时不知作何感想的抿抿唇,揪着自己的衣袖口子就嘟囔着说:“我不是不吭声,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没听太听清,故而不知答什么。”
贵妃皱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你怎么能分心想别的?”
“你想什么呢?”
玉青时铺垫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似有委屈一般勾着头撇撇嘴,轻飘飘地说:“我只是在想,太子殿下为何会说救出的人是我,怎么都想不通罢了。”
“贵妃娘娘,按理说人掉入水里,衣裳妆发全都打湿了以后必定是一团糟乱面目不清的,可太子殿下与我素未谋面,殿下怎会笃定落水的人一定是我?”
“难不成殿下身边有什么能掐会算的能人,不必见着我的面,掐指一算便可知道今日我定会落水?”
玉青时口不对心随手做戏,那是前世带来的本事,说起这话时的语气神态无半点不妥,明晃晃的就能让人感觉出她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也是真的想不通。
贵妃心中本就早有猜测,不过是碍于场面没说太直白。
可一听玉青时这纯稚好奇的口吻,当即就绷不住轻嗤出声。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面色难看的皇后一眼,要笑不笑地说:“太子身为尊贵无双的储君,身边自然是有不少能人异士的,只是那能人是否真的能掐会算,那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又有谁能知道呢。”
“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第434章
太子的身边是否真的有这么个能掐会算的人无人可知,不过太子在混乱后得到皇后那边传来的消息,再一看自己费劲巴拉救起来的人不是玉青时只是个宫女后,从狂喜中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日举动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彻底慌了神。
在这深宫中磋磨的人没有谁是真正的傻子。
太子也一样。
他在设计玉青时落水之前就清楚地知道这事儿潜在的风险,只是碍于不甘心不肯就此拱手把大好的机会让给宣于渊,这才铤而走险违背皇后的意思,暗地里安排人下了手。
动手之前他想得好好的,只要自己顺利地把玉青时救起来,自己就是与玉青时有了肌肤之亲。
哪怕是有人疑心这事儿的蹊跷,怀疑自己的目的,可在男女相亲之前,也不得不放下心里的成见,玉青时也必须入自己的东宫。
纵然是自己得了玉青时也拉拢不了定北侯,可那又怎样?
自己得不到的,宣于渊也休想妄想。
定北侯唯有二女,次女已定下亲事,玉青时入了自己的东宫,至此谁也别再想打这样的主意去拉拢定北侯。
自己虽是没得到想要的,可旁人也休想。
为了能快刀斩乱麻地把这事儿定下,他甚至都没等看清水中的人到底是谁,在听到落水声起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去给皇后报信。
为了防止皇后反对,他甚至还同时派出了人去太医院传唤太医,有意把此事宣扬开来。
此刻救出的人不是玉青时,可传信的人早就跑远了!
都这么久了,这事儿说不定满宫都知道了…
太子一身湿哒哒的衣裳没来得及换,正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转圈的时候,外头突然来了人。
“殿下,皇上派人传您即刻去正殿问话。”
太子大惊之下脸色骤变,失声道:“父皇怎会在这时候到母后宫中?”
来传话的人是皇上身边的老太监,见太子如此低垂的眼中无声闪过一抹难言的讥诮,恭恭敬敬地说:“殿下身边的小福子前去太医院传话,说是定北侯府的大姑娘不慎落水,正巧遇见了入宫的定北侯,皇上见定北侯久久不到问了一嘴,这才得知此事,已经叫了三个太医前来为侯府大姑娘诊治,只是…”
他意味不明地微微一顿,颇为为难地说:“皇上和定北侯赶到凤仪宫时,正巧瞧见侯府大姑娘陪着贵妃娘娘在说话呢,奴才听了半截话也没大听明白,故而暂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小福子说大姑娘落水是您救起来的,说得信誓旦旦有声有色的,皇上这才命奴才前来请您前去说话。”
小福子是太子的心腹太监,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敢擅自做主胡乱传话。
故而这事儿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有谁伸了手。
不过事态暂时未明,谁也不好直说罢了。
太子本来就慌,一听这话更是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就跟地板烫脚似的不住地来回打转,不等站定就想也不想地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塞到太监的手里,低声说:“孟公公是从正殿来的,那你可知道小福子眼下在何处?”
孟公公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太子手中的扳指,笑笑说:“小福子传话有功,只是话没说得太明白,此刻正在正殿中等着问话呢。”
“那父皇是怎么说的?”
“殿下这话就是在为难奴才了。”
孟公公无奈一笑,叹气说:“皇上乃是天子,奴才怎敢多揣测?”
“不过奴才来的时候打眼瞧了一眼,看着定北侯的脸色似有些难看,不过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大姑娘在侯府中那是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姑娘,去湖边赏景还遇了这么一番惊吓,定北侯爱女心切,着急了些也是应当。”
太子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听到这里再度一变,甚至都没能握住手上的扳指。
孟公公见状心中无声一嗤,忙不迭弯腰捡起地上摔出了裂痕的扳指,毕恭毕敬的双手戴在太子略微颤抖的手上,低声说:“按理说殿下湿了衣裳该是立马换了的,可皇上的意思是命您即刻前往不可耽搁,殿下姑且暂受些委屈,先跟着奴才去回皇上的话吧。”
他的话说得极尽客气,可实际上却死死地挡在太子的跟前不让他有半点机会脱离自己的视线。
太子上岸其实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他存心想放大自己救了玉青时性命的功劳,特意留了这身湿哒哒的衣裳不肯换下。
可谁知道,这身原本可用来彰功的衣裳却在此刻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
太子苍白着脸被孟公公请出了偏殿。
与此同时,正殿内。
坐在主位上的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福子。
坐在侧首的皇后则是忍无可忍地死死掐住了掌心。
哪怕是一直都知道太子是个庸才,可皇后自己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不堪大用到这种程度!
还没确定自己从水里捞起来的人到底是谁,他怎么就敢让人去把这事儿传开了?!
他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
而且今日实在不凑巧,太子起心算计玉青时未成,还被入宫的定北侯撞了个正着!
当着人家亲爹的面显示自己的野心,这跟往定北侯的脸上踹脚有什么区别?
简直就是作死!
皇后心念飞转的同时试图着想插话,可谁知在她开口之前坐下就一直没言语的定北侯突然说:“你是说,我女儿落水被太子殿下凑巧救了,现在人就在近赏莲台那边的偏殿之中?”
小福子先是奉了太子之命去传话,后又直接被带到了这里,全程没接触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故而哪怕是被定北侯身上散发出的威势吓得腿软不已,可还是硬着头皮嘴硬说:“回侯爷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儿。”
为了达到太子想要的效果,他还一脸焦急地说:“侯爷有所不知,大姑娘落水的时候情形万分惊险,若不是殿下在的话,那简直就是…”
定北侯抬起手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太子殿下为何会在赏莲台?”
这说辞是小福子一早就得了嘱咐的,因此听到这话不假思索立马就说:“殿下原本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走之前说是想去看看莲花开得如何,可谁知走到湖边才得知有娇客在赏莲台上,为避免唐突,命人给赏莲的大姑娘送了些瓜果就想离去,可谁知殿下还没走远就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这才急急赶回去施救。”
话说得圆满,解释听起来似乎也很合情合理。
要不是被提到的玉青时此刻就好好地站在定北侯的身后,这话说出去只怕是就要有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