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霜看着心不在焉的玉青时,奇怪地眨了眨眼,说:“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都跟你说好几次话了,你怎么不应声儿?”
玉青时恍然回神似的啊了一声,被玉青霜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搓了搓脸闷声说:“没什么,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我做错了。”
玉青霜不解地拧起了眉,口吻古怪:“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你又做错什么了?”
“你说,我要是不去庄子上带了那么一封信回来,会不会就…”
“搞了半天你在想这个?”
玉青霜朝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随手掐了路边的一朵小花,没好气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信是奶奶看过的,谁都挑不出那信有什么毛病,这才给玉雅莉送去的,玉雅莉作妖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有心想作妖的人,不管是有机会还是制造机会,总是能找到鸡蛋壳上的缝,哪怕是没缝她也能自己扒拉出一个可钻的空子,这事儿与你何干?”
“青霜说的在理。”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不远处的老夫人叹气似的笑了下,拉住玉青时的手轻轻一拍,失笑道:“你这丫头心思沉,话不肯多说就罢了,怎么还什么事儿都朝着自己的身上揽?”
“这事儿的好赖与你都是毫无干系的,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玉青时听到这里有些勉强地牵起唇角笑了笑,低声说:“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只是…”
“只是云芝今日外出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说全是因我之故三妹妹才会病重至此,我就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带回来的那封信坏了事儿,这才会觉得不安。”
玉青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当即就愣住了。
老夫人也是微微蹙起了眉。
单是一封信的话,言语不该是如此。
老夫人稍微一想便知这是玉青时暗加以润色后的说法,顿了顿就面色沉沉地看向她身后的几个丫鬟,说:“云芝何在?”
“奴婢在。”
“你今日出去的时候都听人说了什么?你跟你们姑娘是怎么说的?”
云芝落落大方地跪下行礼,回答起来也是不慌不忙的有条不紊。
“奴婢今日出去给姑娘买些金丝枣酥饼,可谁知在外头听到有人说,咱家姑娘命格不好,不光是克死了生母,还克得家中姐妹不安,连带着…”
“胡说八道!”
老夫人猝然大怒,铁青着脸说:“这话是谁说的?!”
“三小姐病重的事儿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云芝脸色微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低着头说:“奴婢只是听了一耳朵,并不认识那些说闲话的人,把人斥走了就没再多问,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奴婢在外头时着意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现下外头不少人都在传这样的话,言语间颇为指责咱家的大姑娘,还有人说…有人说咱们府上为了攀附皇家亲事,不惜把被克的姐妹送出府上弃之不顾,这才…”
“满口胡言!”
老夫人深深吸气压下心口翻涌的暴怒,转头看向身后同样脸色不佳的吴嬷嬷,说:“你立刻去查,仔细地查!”
“务必要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从哪儿走漏的话头,到底是谁把这样的胡话传出去的!”
为了避免玉青时的婚事,玉雅莉病重和前往庄子一事都是暗中进行的。
除了少有的一些人,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人知道玉雅莉去的到底是何处。
无风不起浪。
如此与玉青时毫不相干的事儿会被强行牵扯到玉青时的身上,期间肯定少不了作怪的人。
老夫人铁了心思要把这人查出来。
玉青霜在一旁也是慢满脸的心有戚戚。
谁也没注意到玉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
有了这些事儿,玉雅莉就再也没了回侯府的路。
自己在信中给她指的那条路,她心里纵是有千般的不喜万般的不愿,她也会心甘情愿孤注一掷地走上去的。
第464章
老夫人为外界传闻之事大怒不已,就连一贯好性子的侯夫人都为此大动肝火下令细查。
被牵扯到其中的玉青时却淡然得很。
浑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人言口沸的非议在口口相传中无声放大,彻查的结果还没出来,转眼就到了端王封王大典的日子。
封王大典是所有皇子都会经历的。
可按惯例,若无例外的话,皇子封王应当是在成年之际,若有战功在身,或是极得盛宠的皇子甚至可能会提前封王。
可像宣于渊这样的,成年后二十有三才封王的却是有史以来的头一人。礼部和内务府操办封王大典一事,众人都清楚皇上对此次大典的重视,故而无一人敢懈怠,单看是看被修缮一新,比起太子的东宫都显得尤为大气的端王府,便可知端王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
封王大典持续一整日。
先是受封的端王随皇上入皇祠进行祷告列祖列宗。
随后端王出宫入府,迎来宾贺喜。
宣于渊一身深紫一品王爷服饰迈步入内,掀起的衣摆上青蟒一闪而过,无端让空气中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锐利凛冽。
一身明黄的皇上负手站在被敬列一排的祖宗牌位前静静不动,听到身后的跪安声起,这才缓缓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宣于渊说:“渊儿,你马上就二十四岁了。”
这个本该在二十岁之时就举行的封王大典,足足延后了四年。
皇上意味不明地深深吸气,落在宣于渊身上的目光充斥满了说不出的幽深。
“此处位列的都是皇室亲长,没那么多在外的忌讳,把脸上的面具摘了吧,让皇室的祖先都看看你。”
宣于渊微微低头摘下在脸上覆了多年的面具,高举起手中点燃的香,挺直腰板慢慢地叩首而下。
等他三跪九叩大礼行完,皇上看着在香坛中寥寥升起的香雾,说:“迟了这么些年才迎来你的封王大典,你的心中可曾怨过朕?”
其实一开始把宣于渊送到北疆的时候,皇上原本想的是等他长大,在于御峰的教导下立下战功便可借机把人唤回,以战功封王也说得上是名正言顺。
可宣于渊那时候虽是年纪小,却早早已寒了心,不肯配合。
他甚至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入军,化名而入,多年转眼而过立下赫赫战功的是副将于渊。
世人皆不知与早已在汴京城中销声匿迹的三皇子有何关系。
时隔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哪怕是皇上历经了无数风雨心中却也不由得生出了许多难言的感慨。
这些本该是早就属于宣于渊的。
可碍于无数的礼教规矩,碍于无数人的阻拦加害,这一日到来的时机已经比预想中晚了太久太久。
听出皇上话中不明显的阴冷,摘下面具的宣于渊扯着唇角无声一笑,不咸不淡地说:“父皇或许觉得此刻是晚了,可儿臣倒是觉得时机正好。”
早几年的时候他没今日这般坚决。
再往前提几岁,他也做不到如今这般冷硬。
被迫的延迟和过往的晦暗,无数的阴谋纠葛至此,成就的不光是如今的一个王爷之位。
他想要的,或许会更多。
宣于渊从来不在皇上的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无所谓被人斥作雄心勃勃之辈。
他不闪不避地看向沉默的皇上,一字一顿地说:“都说万事需待时机,今日是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择选出的良辰吉日,过了今日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儿臣很期待。”
“好。”
皇上抬起手在宣于渊的肩上重重一拍,闭上眼说:“好。”
“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
“对了,我听说你调了些龙骑卫的人去端王府上?这是为何?给你的侍卫不够用?”
宣于渊闻声唇边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淡淡地说:“放在寻常是够用的,只是今日是儿臣的封王大典,来往宾客诸多,若是防卫不善恐生事端,儿臣不敢大意。”
“无令擅调龙骑卫是儿臣逾越了,还…”
“这便是逾越了?”
皇上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淡淡道:“朕既是动了把龙骑卫给你的心思,龙骑卫受你调令本也应当。”
“这是你该得的。”
宣于渊笑了笑静默不语。
他见皇上作势要走,一掀衣摆站起来扶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搭着他的一只手缓缓往外,走到门前时却突然驻足,闲话似的说:“你在工部待了这么几日,可曾学到点儿用得上的东西?”
宣于渊虽说是被指入了工部,可到底是不善修缮,也不懂房屋。
连着每日去了都只是点卯混日子。
他被问到也不为自己遮掩,直接说:“不曾学到什么。”
“那你都做了什么?”
“做了几个趁手的锤子,还顺手打了几张凳子和一个香樟楠木的箱子。”
皇上意外之余忍不住失笑摇头,嘲道:“朕让你去的是工部,还是去向木匠学师?”
宣于渊大言不惭地说:“工善制器修缮,儿臣做的东西虽说是比不上匠人所制,可勉强也能用,学会了这个也算一门手艺。”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