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是个姑娘,还是钦定的端王妃。
如今教训的还是自己家的两个弟弟,这换谁来了也不能多嘴说什么。
陈先生虽是看不下去觉得不妥,可也只能是在言语上稍微劝几句,他就算是多一个胆子,也不可能敢直接上手去拦。
秦元宝摁着玉清松不准跑。
玉清松想跑但是跑不了。
他们的同窗早已被吓得忘了呼吸不知作何反应。
陈先生有心想劝却实在劝不住。
诸多因素之下,挨打的秦元宝和玉青霜直接被玉青时抽得身上满是血道道。
玉清松疼得钻心还怒得不知该怪谁,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大有一副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的德行。
秦元宝虽然还是站着的,可他到底是从小到大就没挨过玉青时这样的打,与其说是疼得厉害,还不如说是伤心得紧,嘴唇咬得死紧,小脸上也无一丝血色,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玉青时的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心头狠狠一痛的同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哑声说:“如今可知错了?”
秦元宝木头似的站着说不出话。
玉清松抬起手狠狠擦了擦眼角,扯着嗓子说:“我哪儿就错了?!”
“你就算是我大姐,你也不能这么打我!我…”
“玉清松!”
玉青时陡然拔高的声调吓得玉清松打了个哆嗦,顿时就忘了自己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玉青时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与同窗不善,惹起纷争是错其一。”
“错其二,被人激恼之下浑说乱言,还被人拿捏住了话柄借此将不知所谓的胡话喧嚷了出去。”
“败自己品行,坏家中名声,惹得非议如沸,辱没家中门庭。”
“如此说来,你可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秦元宝脑子是一根筋,或许还不太能领会玉青时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玉清松不是。
他只是贪玩儿,不是蠢。
受了定北侯那么多年的教导,该懂的不该懂的,只要有人稍微提一下,他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反应过来。
他脸上错愕一闪而过,瞬间反应过来玉青时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几日前的争执或许不起眼。
可现在仔细一想当时说出的话,那可就是…
看玉清松似乎是反应过来了,玉青时缓缓握紧手上的鞭子,一步步地走到他的身边说:“现在可知道错了?”
“玉清松,你是定北侯府唯一嫡出的少爷,是父亲膝下唯一可继承衣钵的嫡子,别人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的脑子和嘴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吗?”
“被人激一句,你就可顺着他人心意往下接着说,你要是挨了今日这顿打还不明白自己受了怎样的算计,那你这张嘴也属实是没必要再在自己的脸上挂着了,我干脆担了这个恶名,让你变成哑巴好了。”
玉青时的话音着实不大,可字字句句极为清晰。
一字一句落入人耳,字字都带着话音之外的含义。
玉清松不知是被她的话吓着了,还是被自己后知后觉感到后怕的事儿吓着了,整个人木在当场忘了反应。
玉青时见状稍稍侧首看向秦元宝,一字一顿地说:“元宝,你呢?”
“想明白了吗?”
秦元宝一看玉清松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儿。
可他一时还想不到那么深远的地方,故而只是难掩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点头。
“大姐,我知错了。”
“很好。”
玉青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把鞭子收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知错了,就该拿出知错的态度,如此今日的这顿打才不算是白挨,只是…”
“一把巴掌拍不响,今日之事也不光是你们二人的过错。”
“清松,元宝,吴大人家的少爷在何处?领我去见见?”
许是注意到了陈先生脸上迅速闪过的僵凝,玉青时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我今日倒是要见识见识吴大人家的小公子到底生了一张怎样的巧嘴,能说得出如此玩弄黑白的话,又是长了怎样的一颗心思,才会如此着急地想要借助人言之口害死我和我的两个弟弟!”
不是想闹吗?
那就彻底把这事儿闹大闹开,把这潭水彻底搅浑,让谁也看不清水底下到底藏了多少污垢和私心。
外头的有心之人可借此浑说乱言,想往定北侯府的头上扣屎盆子,想借着她的名头把整个定北侯府都拉下水,好借此来遮掩太子的不端罪行。
她又为何不可胡言乱语?
都是颠倒黑白玩弄是非,无非就是看谁在这个时候更能豁得出去。
这个她有什么可怕的?
今日玉清松和秦元宝的这顿打是挨给外人看的。
可落在他们身上的鞭子有十,真正该打的人就该受二十之数。
否则…
又怎会对得起旁人如此的处心积虑?
第486章
心急又懵圈,却又不得不只能站在边上看着的陈先生听到吴大人三个字时脊背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玉清松和秦元宝还没来得及开腔,他立马就面带为难地说:“姑娘,吴侍郎家的少爷昨日身子不适,已经于昨日接回家去休养了,您这…”
“这么说,吴小公子不在书院?”
陈先生忍着心惊点头。
“对对对,眼下是不在的,只是您…”
“他既然是不在,那我便去吴家府上走一趟便是,左右我今日难得出来一趟,总该是要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好,把该说的话都问清楚才是。”
玉青时一脸的云淡风轻,直接无视陈先生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僵硬,目光一转落在玉清松和秦元宝两人的身上,说:“你们随我一起去。”
“陈先生,我今日有事儿要办,离不得这两个小东西,故而今日我就帮他们二人告一声假,等事情都办好了,我回头再亲自把人送回来受您的教导。”
她说完也不管陈先生是什么反应,对着地上一站一坐的两个半大孩子招了招手。
尽管挨打的时候很狼狈,身上的伤也处处都疼得厉害,稍微一动就控制不住地龇牙咧嘴。
可玉清松和秦元宝在看到她的手势后,一丝迟疑也无的拔腿就跟了上去。
陈先生一看这三人大有如此姿态就出门的架势,忙不迭苦笑着说:“姑娘请留步。”
他似有无奈地看着雪白色衣袍上都是血痕的玉清松和秦元宝,小声地劝:“姑娘教幼弟之心本是好事儿,按理说我是不敢多嘴,只是外头到底人多眼杂,两位小少爷若是就如此出去,让人见了只怕是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的,于姑娘的名声也有碍。”
“要不这样,我让人先带您带隔间里稍事休息一会儿,等两位小少爷去换身衣裳,也稍微上点儿药,一来是及时上药处理免得伤疼得厉害,二来吧如此也省得有无关之人会多嘴徒增烦忧,姑娘您看呢?”
玉青时是长姐。
她教导底下的幼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任谁来了也挑不出错儿。
可教导也是分方式的。
就她今天这种一言不合就抽人的手段,在大家闺秀里绝对是罕见的头一个。
教导幼弟不是错,可要是亲手把幼弟打成了这样,传出去免不了要多一个凶悍的名声。
这对大家贵女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陈先生以为自己拿捏住了玉青时会在意的点,话说完眼珠一转,心里盘算着的就是如何把玉青时的脚步绊住,也好能及时给吴大人府上送个消息。
否则真让玉青时这么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门,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儿?
陈先生心里想得挺好,可谁知玉青时张口说的却是:“无碍。”
正准备带路的陈先生闻声猛地顿住。
紧接着就听到玉青时说:“不疼怎么知道长记性?”
“今日的罪是他俩合该受着的,先生不必为他俩顾虑,就算是有什么万一,那也有我一力担着,绝对攀扯不到先生的清誉。”
玉青时三言两语截断了陈先生的劝阻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说完就迈步往前。
秦元宝丧气的小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玉清松则是捂着渗血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蹦着往前。
陈先生微愣的一瞬玉青时就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他想着玉青时下手打人时的狠辣和决断,心里大乱的同时连忙招手叫来了身后的小厮,压低了声音着急地说:“快去吴大人府上传个话,就说定北侯府的大姑娘闹起来了!”
“快去!”
小厮正要走,他又说:“还有,找个人去定北侯府递个消息,就说…”
“说他们府上的大姑娘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书院还在书堂中大闹了一场,现在玉清松少爷被她打得浑身是血,她也不让去找大夫来诊治,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这话一定要传到侯夫人的耳中,除了侯夫人谁也不行。”
玉青时是侯府的大小姐,未来的端王妃,的确是尊贵。
可再尊贵的姑娘,她也终究不是从侯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动手打了侯夫人唯一的儿子,这样的事儿一旦让侯夫人知道了,不等外头闹出乱子,玉青时自己就得惹上麻烦!
陈先生心急如焚地把传话的小厮打发走,自己则是收敛好了多余的情绪拎着衣摆快步追了出去。
可他追到门口的时候,玉青时已经带着人上车走了。
除了一地的车轮印,什么都没留下。
国子监地处城外的一座半山腰之上,从这里出发入城,最少也需半个时辰。
下山的时候都是山路,行人少,没人看得到,所以出了书院的大门玉清松和秦元宝就在玉青霜仿佛是白日见了恶鬼一般诡异的眼神中手脚并用地上了马车。
车轮在山路上快速滚动发出骨碌的声响,玉青霜屏住呼吸看着眼前两个耷头丧脑的少年惊得心在胸腔里疯狂蹦跶,反复张嘴才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颤抖的话:“这…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