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殿下一开始就是来养伤的,如今伤势好了不少,皇后娘娘在宫里实在放心不下,前后已经派人来说过好几次了,等殿下的伤势再稍微好些,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玉雅莉在庄子上住的时日不短,耳目闭塞,属实是不太清楚外头的情况。
准确地说,她甚至都不清楚太子到底是为何会出现在万和行宫。
不过有皇后娘娘在,再加上太子在行宫中的安逸舒适很大程度地麻痹了她急于求成摆脱现状的急切,进而之就忽略了很多不能忽略的细节。
她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在走到寝殿之外,正好遇上了出来的许公公。
许公公见了她笑得一脸恭敬,跪下去说:“奴才给姑娘请安。”
“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刚才殿下醒了还问起您呢,您这会儿进去,殿下见了一定高兴。”
玉雅莉轻轻地笑了笑,视线从内殿中一扫而过,压低了声音说:“此刻殿内可有旁人在?”
许公公闻声眸光微闪,低着头说:“回姑娘的话,殿下说您最是喜静,只怕是不愿意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故而让奴才先把人都打发出来了,只有殿下一人在内。”
玉雅莉不动声色地松开自己的掌心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说:“有劳公公了。”
“姑娘客气。”
许公公侧身让道,目送着玉雅莉迈步而入。
然后站起来,亲手把大开的门拉了回来。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见状面露迟疑,小声说:“公公,就这样让她进去了,会不会…”
“不会。”“时候差不多了,也是咱们该看热闹的时候了。”
第506章
万和行宫中太子居住的寝殿大门紧紧地关了半日。
日暮落下之时,前来给太子送点心的玉雅莉面色苍白地走出寝殿的大门,在注意到门外站着的许公公等人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怒和紧张。
许公公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但是在门前候了还这么久,差不多该明白的就都明白了。
他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还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恭敬。
他跪在地上低声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奴才给您备下了离去的车马,您看是现在就走,还是等用过了晚膳再走?”
玉雅莉没能进这道门之前,巴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风筝越过无数人的目光注视飞进来。
可此时此刻却恨不得立马就离开这里,一刻都不愿耽搁。
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冷静,强撑着镇定说:“不早了,我也不便耽搁,还是先早些回去吧,等…”
“等改日有空了,我再来探视殿下。”
许公公从善如流的笑着说好,抬起手拍了拍巴掌,立马就有几个守在边上的宫女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为首的一个宫女手上却端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青玉的小碗。
似乎是猜到玉雅莉想问什么,许公公眉眼间的温顺更加明显。
他看似低眉顺眼,实则语气中带着无法拒绝的强硬,低声说:“贵人莫怪。”
“这是自来就有的规矩,伺候了殿下的女子,若是无殿下和皇后娘娘的应允,是必须要喝下这避子汤的。”
仿佛是注意到了玉雅兰面上一闪而过的僵硬,许公公把语调放得更加温和了些,轻笑着说:“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奴才等人只是奉命办事儿,实在不敢违背。”
“不过您是贵人之体,如今又有殿下的宠爱,哪怕是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面前,那也是有您自有的体面在的,等不日后殿下移驾回东宫,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下了旨意将您风风光光地迎回东宫,何愁来日会没有殿下的血脉?”
避子汤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玉雅莉根本就不可能不喝。
只是玉雅莉今日孤注一掷为的就是想有朝一日可母凭子贵,这碗避子汤喝下去,所有的盘算就是彻底化作了泡影。
再不可追。
玉雅莉难掩面上青紫端过托盘上的青玉小碗,带着难以言喻的决心仰头一饮而尽。
她把空了的小碗对着许公公翻转一看,抬手擦去嘴角上的药渍,说:“如此可行了?”
许公公满意而笑。
“多谢贵人成全。”
他侧身让开了道儿,说:“来人呐,护送贵人回去。”
“奴才恭送贵人。”
不知是有意尊敬还是无心冒犯,自玉雅莉在寝殿中待了一下午后,许公公对玉雅莉的称呼就由姑娘变成了贵人。
贵人二字听起来的确是威风气派。
可实际上,这两个字的脱口而出却代表着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玉雅莉已委身于太子的事儿。
名不正,言不顺。
无册封,无名分。
为表她与别的女子不一样,这才用了贵人二字。
说是尊敬,可更多能让人感受到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嘲讽。
玉雅莉脸色铁青地迈步而去。
许公公站在门前目送着她走远,确定人都送走了,这才快步转身入了寝殿。
寝殿内还残留着男女欢好后留下的特殊气味。
许公公面不改色地走到凌乱的床榻边上,眯眼看着昏睡过去毫无所知的太子,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的冷笑,直接揭开了燃尽的香炉,用一张深色的帕子把香炉中燃烧剩下的香料灰烬全都包好,仔细折叠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若无这一炉上好的香,太子在重伤未愈之下,是提不起那么高的兴致的。
玉雅莉也不会那么快就下了决心豁出一搏。
如今事成,这剩下的香料,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寝殿内发生的一切无人所知,可自那日过后,太子似乎就对玉雅莉提起了莫大的兴趣。
玉雅莉原本是不想这么快就再来行宫的,可太子几次三番派人去请,她再三挣扎后还是如约来了。
一开始她只是待上半日就走。
可过了几日,则是到了夜色深时都还在行宫之中。
再有几日,太子直接把她留了下来,在行宫中陪着自己玩乐长住。
在娇花美人的相伴下,太子的心情大好,伤势也好得更快了些。
只是在这一日玉雅莉被打发去偏殿收拾的时候,许公公跪在地上给太子抹药,迟疑了半晌还是低声说:“殿下,娘娘那边又有话传来了。”
太子在行宫中万事无忧,度日安宁。
在每日的美人声色和享乐中甚至有了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他坚信自己在行宫中能如此安逸全是皇后的功劳,也笃定自己的太子之位依旧如磐石一般稳固。
故而听到这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母后说什么了?”
“她可说了什么时候派人接孤回去?”
许公公好性子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殿下何必心急?”
“娘娘说了,皇上的怒气已经消地差不多了,只是您的伤还没痊愈,这时候回去折腾对您的身子不利,故而才会想着让您在此处多休养一段时日。”
“至于什么时候回东宫,那不还是皇后娘娘和您一句话的事儿吗?您何苦为了这样的事儿徒增烦心?”
这样的话许公公在过去的时日中说了无数遍。
太子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潜移默化地丧失了自己本能的判断,只是不满地皱眉说:“母后办事儿的速度也太慢了。”
“这行宫中虽说是无人约束,可到底是四方天地望不见远处,能琢磨的乐子没几日便消磨殆了,住的时间久了,哪儿还有别的乐趣?”
“你别光顾着说好话哄孤的欢心,尽快设法给母后递消息,务必让她早些接孤出去才是正经。”
“孤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是一国储君,身有伤患时不便就罢了,可怎么总能在这无人的行宫中待着?这传出的话,让朝臣们见了像什么样子?不像话!”
第507章
太子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的不满,言语间全是对皇后的怨怼。
许公公闻言轻笑不语,等他念叨完了才低声说:“殿下是担心娘娘孤身一人在宫中没个帮手,会受了奸人的算计,您的担心奴才都明白,只是娘娘特地叮嘱了,说是时机需等待,不可心急,您眼下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要把伤养好,否则如何为皇上分忧,如何为国出力?”
太子生来好大喜功。
最是喜欢听这种奉承的好话。
许公公这话一出,他果不其然地笑了起来。
见他神色愉悦,许公公选了个合适的时机,说:“娘娘此番传了话来,一是为劝您安心养伤,二则是为了您回东宫一事做准备。”
“娘娘说…”
注意到他的迟疑,太子敏感地眯起了眼。
“母后说什么了?”
许公公低着头神色很不自在地苦笑一声,声音放得低低的,却足以让偏殿中正好出来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他说:“娘娘说,您之前移居行宫一事已经引起了不少朝臣的不满,这种时候绝对不可再生出多余的枝节,说…”
“说您养伤期间,身边务必不可沾染女色,谁都不行,否则让人知道了,会有辱您的清誉,只怕是会为此引来言官的不满,让奴才在您回到东宫之前,先想法子将那些可能会影响您清誉的人都处理干净,只是…”
“只是旁的伺候宫女倒是好说,您身边的玉姑娘,却跟别人都有不同。”
“奴才几番思量之下实在是不好定夺,这才想着来求您的意思。”
寻常的宫女就是个生死都无所谓的物件。
甭管是死了还是活了,对高高在上的人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可玉雅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