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三爷是个不成器的,不入朝不承袭爵位,就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样的大事儿里,连带着玉三爷膝下的几个孩子都不能露面。
定北侯和玉清松都不能来,侯府的女眷更是不可能来。
“被皇上派出去了?”
礼亲王忍着不满呵了一声,把话锋怼到了玉清松的身上,没好气地说:“不像样。”
“一个男子,能被个姑娘打得起不来身,玉鹤也真是教导有方,也不嫌丢人!”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满脸悻悻的赔笑不敢应声。
礼亲王唾弃了不成器的玉清松几句,就带着不耐摆手说:“行了,你自去安排吧。”
“对了,一会儿这里的事儿完了,都先别急着走。”
“此处距离万和行宫不远,咱们既然是到了此处,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太子,否则让百姓见了像什么样子?”
礼亲王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拜见太子就是今日既定的任务。
礼部尚书听完心里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实在想不出辩驳的话,只能是连忙笑着点头。
“王爷说的是,您先在此处稍休息片刻,微臣这就去安排。”
礼部尚书匆匆走远,礼亲王坐在特意搭建出来的凉亭中休息。
而与此同时,被人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玉雅莉正趴在婆子的背上,艰难地忍住咳嗽吐血的冲动,一步步地朝着不远处的林子前行。
婆子吃力地把她背到了林子边上,看着不远处的行宫大门,带着不解小声说:“姑娘,您到这里做什么?太子殿下此刻只怕是见不得您的,您要是被人发现的话,那就…”
“那会怎样?”
玉雅莉靠在树上吃力地喘气,不以为意地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迹,哑声说:“我都要死了,我还有必要在乎这些吗?”
“在庄子上人多,护卫重重,我是没办法靠近的,要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引起众人的注意,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想说的说完,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这里。”
礼亲王和众大臣身边都是护卫在随行,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要是想贸然靠近,说不定还没等话说完,就会被乱刀砍死。
而且她都设法打听过了,今日随行的还有庆阳公主。
那是太子嫡亲的妹妹,心肯定是向着太子的。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局势扳向自己,那一旦被庆阳公主察觉到她可能会对太子不利,都不用等下一秒,庆阳公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她马上就死。
她还不能死。
绝对不能。
所以在濒死的前一刻唯一能改变局势的方法,就是在行宫大门的不远处进行拦截。
把人拦在这里,绊住礼亲王和众大臣脚步的同时,把太子从行宫内引出来。
她要让太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要让太子知道,她就算是一只随时可以被踩死被践踏的蝼蚁,可这只将死的蝼蚁,也有让大象陷入绝境的可能。
玉雅莉在无数闪过的思绪中费力咬住舌尖深深吸气,逼着自己把到了喉咙口的血气咽下去,红着眼说:“你去前头帮我看着,队伍走到这边的时候,就跑回来提醒我。”
“我…我还有最后一件必须要办的事儿。”
“在我死之前,有个人比我更该死…”
太子不是轻而易举就毁了她想要的一切吗?
那她也可以毁了太子的千秋大梦。
在黄泉路上,有个储君相陪,她死得不冤。
第517章
农庄上,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礼亲王带领着众人在钦天监大臣的唱喏下完成了全部,在他提出要去拜见太子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一人露出意外的神色。
其实在庆阳公主跟着来的时候,不少人的心里就差不多都猜到了今日之行还有别的去处。
于情于理,太子仍是国之储君,都到了跟前了,不去拜见的确是于理不合,也不合规矩。
故而在礼亲王提出前去拜见太子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无人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礼亲王对此很是满意,让人稍微安整了一下队伍,就率先上了最前头的一辆马车。
来的时候不能坐车,必须骑马以彰显皇家恩德。
可这会儿大典结束,就没必要再为难自己辛苦端着了。
礼亲王的马车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随后的便是庆阳公主的车架。
再往后,就是跟着的大臣。
按以往的惯例,观礼结束后四周的百姓就会自发散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四周的百姓久久没有散去的趋势,还有不少人自发地跟上了车队,只说着想去瞻仰太子殿下的风姿。
礼部尚书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百姓,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蹿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受到百姓的拥戴本该是好事儿。
可问题在于,太子在民间一直都没什么声望。
本不该是如此。
而且万和行宫实在特殊,骤然多了这么些人一起跟着去了,不见得会是好事儿。
礼部尚书强摁下心底不安下车骑马上前,走到礼亲王的车边低声说:“王爷,太子殿下是在行宫中国养伤,咱们今日既然是到了此处,去拜见理所应当,可殿下的伤势到底是还没大好,只怕是禁不起吵嚷,要不微臣先设法把跟着的百姓驱散开吧,您…”
“不必。”
礼亲王眼帘半合着瞥了一眼马车四周的百姓,不紧不慢地说:“殿下是储君,本就该受万民朝拜,尽管说病中不宜喧闹,可这些百姓只是跟到行宫门口,碍不着什么事儿。”
“今日是个好日子,能让百姓一睹殿下的威仪,是好事儿,何必阻拦?”
要是能借此让太子在民间的声誉稍微好些,也就更加利于接下来在皇上的面前为太子美言。
还可在百姓口中博一个仁善的好名声,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何乐之而不为?
礼部尚书心中仍觉得不妥,可对上礼亲王信誓旦旦的表情,却死活说不出劝阻的话。
在礼亲王的坚持下,跟随在车队之后的百姓愈发地多。
在抵达行宫之前,要不是护卫死命将跟随而来的人与车马隔出了一段距离,说一句车马难行都是毫不夸张的。
一路上都莫名悬着心的礼部尚书看到不远处的行宫大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可谁知他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因为下一瞬,原本稳稳前行的车队就猝然而止。
在接连不断响起的惊呼中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阵刺耳的吸气声和尖叫。
车内的礼亲王不悦地斥责出声,可看踉跄着蹦下车看清眼前一幕的礼部尚书却满脸呆滞说不出话。
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挡在大路正中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正是玉雅莉。
她真的觉得自己马上或许就要死了。
因为一呼一吸间在喉咙嘴角间滴答而下的全都是血色。
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的血就已经把身上的衣裙都染红了。
就连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手掌和胳膊的皮肉被粗粝的石子磨破,她都没察觉到任何痛苦。
她只是觉得,太冷了。
冷到她眼前不断恍惚,冷到难以看清。
周遭潮水似的不断扑涌而来的惊慌的尖叫在最后一刻迫使她勉强捡回了些许神志。
她无视自己不断往下滴血的嘴角和手,艰难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面色大骇的礼亲王,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王爷,您还记得我吗?”
礼亲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惊骇不已。
他哆嗦着手指向浑然不似人形的玉雅莉,惊不可愕地说:“你…你是…”
“你是定北侯府的姑娘?”
玉雅莉听到这话扯着嘴角嘲讽一笑,咬着舌尖逼着自己端端正正地跪下去,用此生最大的声量说:“王爷没记错。”
“我的确是出自定北侯府二房的姑娘玉雅莉,去年我曾随家中长辈去给您贺过寿,多谢您还记得我。”
“不是。”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礼亲王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定北侯府二房的事儿,觉得糟心的同时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定北侯的身上。
他面色一肃当即就说:“定北侯是你亲亲的大伯,你也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姑娘,就算是你爹娘有过,那也不该牵累到你的身上,你如此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还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来人啊,快去把姑娘扶起来,另外再派个人去请太医来给姑娘好生瞧瞧!”
他说完一脸怒容地哼了一声,义正严词地说:“丫头你放心,我跟定北侯是认识了多少年的老人儿了,我说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要是侯府里的人待你不公,本王一定为你做主,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听到礼亲王义愤填膺的话,玉雅莉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道身影。
可她却在短而急促的呼吸中逼着自己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所过之处地上全是刺目的血痕。
见之触目惊心。
可她仿佛是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仰头看着怒不可遏的礼亲王,哑声说:“王爷误会了。”
“我有今日,并非是侯府待我不公。”
“大伯和家中长辈都待我极好,从无半点苛待,我今日在此拦您尊驾,是想求您帮我做主,帮我带一个东西回家交给我大伯,求我大伯为我讨个公道。”
在玉雅莉开口之前,礼亲王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在皇上的面前弹劾定北侯。
可当玉雅莉这话说完之后,他顿时就陷入了一种难以理解的茫然。
他拧着眉说:“求我帮你找你大伯?”
“丫头,有本王在此,你不必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