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
宣于渊艰难的稳着拐嘴硬摇头。
“不用,我自己能行。”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自顾自地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说:“你之前说我,小姑娘太倔了会吃苦头。”
“如今这话还给你。”
“哪怕是大男人,太倔了也会吃苦头。”
“例如此刻的你。”
宣于渊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在这种时候用到了自己身上,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掩面道:“现在去哪儿?”
“去县衙门前转转。”
宣于渊微妙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玉青时无视他眼中不满拉着人往前慢慢地走,慢条斯理地说:“王家的主子虽是都没了,可下人还在,保不准就有那么一两个忠仆会跑到县衙报官。”
“我们去县衙门前转一圈,让人看到你我的身影,而后就算是有人问起,也可直接说因你腿伤之故,我们一早就进了城,全然不知王家的事儿。”
强掳玉青时去冲喜,这事儿明摆着违了县太爷的命令,犯了县太爷的忌讳。
王家还活着的知情人不会敢说。
只要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城内,就是有了与王家之事不相干的人证。
任谁来了,也不会有人能把王家的事儿攀扯到他们头上。
宣于渊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玉青时竟能想得如此周全,愣了一下才说:“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玉青时面色淡淡地摇头,说:“见你真瘸了才想到的。”
“说起来,我心里也有个疑惑未解,于公子可否解答?”
似乎猜到她会想问什么,宣于渊憋气甩了甩手中树枝,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他不等玉青时开口就自己说:“我之前确实没伤着腿,只是怀疑有东西落在你家,这才找了借口想留下。”
他愤懑地咬了咬牙,强调道:“但是!”
“我不是你怀疑的山匪,也不干杀人越货的蠢事儿,借故留在你家一不是图你八字旺,二不是图你家财产。”
“我只是想找我的东西。”
玉青时设想过多种可能,却唯独没宣于渊说的这个。
可宣于渊被她捞回家时全身上下就一件衣裳,什么也无。
宣于渊说得信誓旦旦,她忍不住狐疑眯眼:“什么东西?”
宣于渊不太自在地顿了顿,干巴巴地说:“一个荷包。”
“荷包?”
“对,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荷包,荷包里还装了一对勾金丝的祥云耳环。”
玉青时脑中一个激灵闪过眉眼间多了一丝恍惚。
宣于渊没注意到她的变色,只是闷着嗓子说:“我娘死了以后什么也没留下,就给我留了这么对传家宝,那是我留着要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聘礼,一直都贴身放着。”
可落水一遭再醒来,他就发现放在胸口的荷包没了。
他一直觉得东西就在秦家。
后来看玉青时出手阔绰,一度以为她把耳环卖了。
可他这段时日命人暗中在玉青时可能去的镇上和县城能搜罗的地方来回地找,也没能找到半分影子。
他眉间郁气难消地扭头看着玉青时,咬牙道:“所以都到了这时候了,迟迟姑娘,我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玉青时若有所思地抿紧了唇,紧声问:“你借口赖着不走,就是为了那个荷包?”
“是。”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这说辞有理有据,让人难生猜测。
玉青时盯着他的眼睛静静望了半晌,见他目光澄澈无所隐瞒的样子,一直坠在心口的石头缓缓落地。
她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摇头说:“你的东西不在我家。”
“不过我知道在哪儿。”
在玉青时把宣于渊捞回家之前,元宝就先从河里摸了个荷包带回家。
若不是为了埋那荷包,玉青时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去河边捞人。
宣于渊闻言眼底迸出一丝微弱的亮光,笑道:“当真?”
“当真。”
“等回去了,我就带你去寻。”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县衙门口,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准备出门的县太爷。
县太爷看到宣于渊的瞬间腿肚子就抖个不停。
可他记着宣于渊之前的警告,强撑着镇定神色如常地挤出个笑,正想带着人赶紧走时,前来报官的王家下人突然就冲了上来。
那婆子是亲自扶着玉青时入了喜房的,原本就被王家三口惨死的事儿吓得不轻,这会儿见玉青时好端端地出现在此,立马惊得尖声大叫。
县太爷不满瞪眼:“县衙门前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婆子浑身哆嗦着指着玉青时,面无人色地说:“大人…”
“大人…就是她…”
“她杀了我们老爷一家…她是杀人凶手!”
“就是她!”
“她放火把我们老爷一家三口全都烧死了…大人快把她抓起来啊!大人…”
“胡说!”
见婆子手指宣于渊的方向,县令惊得魂不附体,想也不想就说:“一派胡言!”
“本官亲眼见他们二人在此,如何去纵火杀你家老爷!”
玉青时像是被婆子的指控吓到了,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红着眼小声说:“大人说的是。”
“我们二人一早就入了城,还去顺德医馆看了腿伤抓了治伤的药,怎会放火杀人?”
她害怕似的往宣于渊的身后躲了躲,委屈道:“大人,杀人的罪名不同寻常,常人如何能担当得起?”
“大娘这话说得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惶恐得很。”
“飞来横祸无从辩解,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才是。”
玉青时一用这种含惶带恐的语调说话,宣于渊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而出的就是,她托着下巴仿佛满眼都是自己,望着自己笑的模样。
他心底不知从何处蹿起一股恼意,难掩恼怒地伸手把玉青时挡在身后,意味不明地看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县令,暗暗咬牙:“是啊,莫大之冤,大人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才是。”
“大人可不能冤枉好人。”
第51章
宣于渊说他是好人,县令就不敢说他是恶人。
所以哪怕明知此事有蹊跷,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命人将喊叫不停的王家下人驱逐离开。
衙役把四周闻声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驱散,回头时却发现玉青时和宣于渊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衙役回想着刚刚那个婆子的话,忍不住小声说:“大人,我刚刚打听了一下,王家的一处庄子好像的确是起了大火,王…”
“那又如何?”
县令果断打断他的话,咬牙说:“你记住,别说是一个王家,就算是十个百个,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能做的事儿,那就是该死。”
“谁也怨不得。”
他说完心有余悸地朝着宣于渊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飞快地闭了闭眼说:“你带着人去王家失火的庄子上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你记住,我让你去探查,并非是让你去查案抓人,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乱说话,否则…”
“我也不知道,你我谁会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王家。”
衙役被县令的话吓得抖了一下,难掩紧张地说:“大人,您这么说,难不成王家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记恨,才会有此横祸?”
县令本不欲多说。
可他一想到宣于渊脑子就乱成了一锅浆糊,顿了顿烦躁道:“岂止是了不得?”
“真要给那位惹急了,别说是区区一个王家,就算是这县衙的大门,他也能给我踏平了…”
县衙门前的对话无人可知。玉青时见牵连不到自己的身上,悬着的心缓缓放下,带着宣于渊就开始往回走。
宣于渊在医馆里喝了药就开始没什么精神,蹦跶了这么一会儿,耷眉丧眼的嘴上也叭叭不动了,佝偻着腰背成了个闷嘴的葫芦。
玉青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低声问:“疼得厉害?”
宣于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闷闷地说:“喝了药倒也没觉着多疼,就是身上没劲儿。”
他伤了一条腿,本就只剩下一只能蹦。
可现在能蹦的那只都软绵绵的,踩的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又飘又浮的让人浑身难受。
玉青时四下看了眼,索性拽着他到路边找了块稍平整些的石头坐下。
正巧看到道边有个卖包子的。
她想了想,去买了两个包子,又去茶水摊子端了一碗热水走过去。
她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宣于渊手里,看他上眼皮下眼皮正在打架,禁不住皱眉道:“吃点儿东西歇会儿。”
宣于渊这会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捏着两个包子敷衍似的咬了一口,然后就看到玉青时作势要走。
他猛地抬头,眼里充斥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