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不带半点婉转,一语中的说中要害。
秦老太想到薛家两口子对玉青时的态度,发愁的同时还带上了说不出的恼怒。
她奇怪道:“我家迟迟这么好,薛强他娘为何就点不中?”
玉青时被她充满奇怪甚至还有几分怒气的口吻逗乐,啧了一声玩笑道:“大概是觉得不合眼缘?”
秦老太难忍不满地嗨了一声,摆手道:“不喜欢就拉倒,我家迟迟这么好的人品模样,配谁都是配得上的。”
老太太一副生怕玉青时受了委屈的悲愤样子,惹得玉青时不住发笑。
她乐了会儿搬了个小凳子坐下,一边择簸箕里的豆子,一边说:“奶奶,我今日在井边听三婶儿说要开耕了,咱家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了?”
见她说起正事儿,秦老太的脸上也多了一抹肃然。
她认真道:“是该着手准备了,若是耽误了开耕,到了插秧的时候没秧苗入田,今年的收成可就全指望不上了。”秦家村地处偏南,雨多温润。
栽种的多是稻米。
只是稻米比种别的繁琐些,步骤也多。
其余人家早些时日就忙活上了,可家里近来事儿多,前前后后耽搁了不少日子,现在还什么都没准备。
秦老太说着说着坐不住,起身把把去年存下的稻种袋子拉了出来,跟玉青时说:“你先拿几个大些的簸箕来,咱们把瘪的坏的种子筛选出来,过两日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就能用水泡上了。”
玉青时应声起身,秦老太却说:“你就算是没那个意思,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薛强送来的药你收好,每日记得抹些伤好得快,你若是怕欠人情,回头带点儿回礼让元宝送过去就是了。”
话说至此,玉青时再说什么也不好。
她没什么表情地把石磨上的木盒收好拿进屋。
秦老太见了,无声轻叹。
“薛强是个不错的,要是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了…”
宣于渊虽没露面,可一直在侧屋侧耳听着。
听到秦老太的唏嘘,他无声撇嘴,微妙道:“老太太你知道你孙女儿是个什么人么?”
“就薛强那样的,能被她吃得骨头都剩不下。”
宣于渊在屋子里憋屈了半晌,总算给自己心里没缘由的不痛快找了个理由。
他眼含戏谑地扒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幽幽道:“薛家兄弟,这真不是我存心坏你姻缘。”
“主要是这迟迟姑娘,可不是寻常人能领教得住的角色。”
“为了你自己的小命考量,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他自顾自地感慨完,透过门缝看到玉青时端了筛子出来,赶紧装作刚醒的样子蹦了出去。
“哎呦,老太太这是忙活什么呢?”
他惯会装模作样,哪怕是偷听了半天,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秦老太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对,拉过凳子示意他坐下,笑呵呵地说:“今天把种子捡一捡,过几日泡上就能撒种了。”
玉青时抱着两个筛子走过来,直接摆了一个在宣于渊的脚边,毫不客气地说:“你负责挑这个筛子里的。”
宣于渊低头望了眼大得离谱的筛子,再一看袋子里小得可怜的种子,默默吸气。
这密密麻麻的要选完,得弄到什么时候?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理直气壮使唤自己的玉青时,很是没好气。
“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对那谁客气些?”
玉青时愣了一下,才从他诡异的口吻中听出那谁指的是谁,突然就被气得笑了。
她斜眼看着满脸不忿的宣于渊,冷笑道:“知道为什么吗?”
宣于渊不满:“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因为那谁不吃我家饭。”
宣于渊闻言瞬间呆滞。
玉青时隔空用手指了指他,微笑道:“但是你吃我家饭。”
言下之意就是,吃了我家饭,就得干活儿。
宣于渊想着自己中午吃的大米,暗暗把到了嘴边的叨咕咽了回去。
秦老太听了半天弄得满头雾水,茫然道:“迟迟,于渊,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
玉青时和宣于渊异口同声而出,秦老太闻声哈哈笑了起来。
“哎呦,你们俩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默契了?”
“默契?”
玉青时冷呵一声没言语。
宣于渊从她的冷笑中捕捉到了未言的不屑,抓着手里的稻种用力搓了搓,心中恼恨。
早知换到木盒里的药就不该放最好的!
玉青时就活该被薛强送的狗皮膏药熏到吐!!!
第67章
宣于渊心里虽不忿,可手上的活儿倒是一点儿没耽搁。
在秦老太的指点下,他和玉青时花了大半日的时间把袋子里的种子尽可能地挑拣好。
然后把挑出来的饱满种子装在大木盆里,用刚好盖过种子的水泡好,找了个阴凉处放着。
泡好种子的木盆刚放好,秦老太就拿了些大小不一的布袋子出来清洗。
宣于渊一边帮着把洗好的袋子拉扯平整挂在竹竿上晾好,一边忍不住问:“老太太,这袋子是做什么用的?”
秦老太抬起手背擦了擦汗,笑着解释:“等稻米种子泡上两三日,就要把泡好的种子装到布袋子里,然后用晒干了的稻草把这这个袋子围起来放在厨房里头,灶里还得留着有余温的炭,这样才能催着稻种生芽。”
等稻种出了芽,就得抓紧着把种子撒到地里去,一日也不能耽搁。
秦老太把最后一个布袋子清洗好,揉着酸疼的腰站起来说:“迟迟,咱们明日一早就得下地,不然等种子出了芽再弄就来不及了。”
玉青时盯着灶里的火头也不回地点头。
“行,那今晚我把下地用的东西都收整出来,明日天亮了我随你去。”
因次日一早要下地,天擦黑时玉青时匆匆做好了晚饭,吃过饭就揪着抱着风筝不想撒手的元宝早早睡下。
宣于渊还在为白日的事儿憋气,夜里睡不着蹦跶着出来数星星看月亮。
他单腿盘在树杈上,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天上的明月暗暗失神。
夜风静谧,月明星稀。
好好的风景却生生被不请自来的人打破了安静。
宣于渊忍着不耐地掸了掸指尖的灰,淡淡道:“最近汴京太消停了是么?”
“连你都有空出来闲逛?”
来人似哭又笑地看着摊在树杈上不起的宣于渊,头大无比。
他艰难道:“汴京一如既往的不太平,我也不清闲。”
“但是,你在这儿有人逼着我来寻,不来就要弄死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平心而论,他是很不想来的。
因为就宣于渊的尿性,他就算是来了也注定是白跑一趟。
可这话他说了没人信啊!
张堰看着悠哉自得却瘸了腿的宣于渊头大如斗,忍住暴躁小声说:“三爷,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很危险?万一被有心人察觉你在此处,之前的事儿再上演一次,可就一定能有安然无恙的运气了。”
“这儿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勾住了你的魂儿回不去了呢?”
宣于渊在这儿安逸得很。
汴京城里的人却急得不断掉头发。
想到那几位知道宣于渊真的瘸了腿后的反应,张堰心累地搓了搓脸,闷声道:“你到底是觉着什么有趣?”
“甭管是人还是东西,或是物件,你开口说一句,但凡是你喜欢的,看上了的,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定完完整整地给你弄回汴京去。”
“你听我一句劝,别在这儿琢磨了,回汴京去关上门慢慢看成么?”
宣于渊再在这儿赖着不走,真的有人就要疯了…
张堰说得真情实感,宣于渊听了却是满脸的不以为意。
他朝着玉青时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玩味道:“你想把我感兴趣的弄回去?”
张堰一听有戏忙不迭地点头。
“就凭你?”
宣于渊不屑一呵,学着玉青时奚落人的样子撇撇嘴,慢悠悠地说:“别说是给她完完整整地弄回去,只怕是还没等近她身,你就被弄死了。”
再说好端端的,他把玉青时弄回汴京作甚?
汴京哪儿有这儿有意思?
不等被鄙视的张堰答言,宣于渊就摆手说:“你要回自己回,我不回。”
“三爷…”
“叫祖宗都没用。”
宣于渊拿起自己的拐杖翻身从树杈上跃下,稳稳地落地后说:“是姨母让你来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