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亭煜点点头,又拿出张纸来:“这些地名不在河京,也不在李乾。”
杨冠仙接来:“这些是……”
“颜青临在外的窝点,应该是可以用来顺藤摸瓜,不过,”牧亭煜一摊手,“这我就帮不上了,我想派人手也没辙,最后还是得阿梨姑娘的人出面。”
“收获是真多啊,”杨冠仙满意道,“世子真是厉害,等会儿带到舒月珍跟前,不定还可以诈一诈她。”
牧亭煜若有所思道:“我估摸着,我们可以再凶一点。”
“凶?”
“阿梨姑娘要我们至少要到多少银子?”
杨冠仙比手势:“二十万两。”
“依我看,这舒月珍财力雄厚,这二十万两还能再加点。”
杨冠仙嘿嘿,压低声音:“其实我打算要到二十五万两,咱第一次给阿梨姑娘办事,得表现表现嘛。”
牧亭煜也压低声音:“根据这些人的口供,这舒月珍资产雄厚,咱们完全可以再加到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啊,要不,三十五万呢?”
“算了,四十万两吧。”
“我觉得五十万两听着顺耳。”
“不过,她有这么多吗?”
“算了,不管多少了,直接掏空她,有多少是多少。”
“也行!”
……
钟声长鸣,不绝于城。
山呼海啸的恭送声散尽,漫天纸花仍在,被陡起的狂风乱舞,花絮般散尽满城。
杜太医的病房门窗大敞,用以通风,阵阵夏凉的风送来禅香,钟声,哀乐和飘荡入窗的纸钱。
夏昭衣侧头朝地上的纸钱看去一眼,收回视线,将银针扎入杜太医的腿上穴位。
杜太医手里捧着一本簿册,正在缓声念读,因那纸钱停顿了下。
不过只看了眼,他便收回视线,继续读下去。
簿册内容不多,是李据最近的病志,而李据近来身体越来越好,所以病志上文字寥寥。
读完后,杜太医轻叹:“陛下的神志逐日清朗,当年那圣贤君主,似乎又回来了。”
夏昭衣淡淡一笑,未接这话。
起手又落一针,又快又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杜太医次次都会为她的手法所惊艳,喟叹道:“都怪老朽学艺不精,若是能有阿梨姑娘这医术,老朽便能早日治好陛下,也就……”
“杜太医,”夏昭衣打断他,“无须去假如已经不可能了的事。”
杜太医点点头:“姑娘有理。”
家仆自外匆匆跑来:“老太爷,老太爷!”
他在门外停下,抬手拱道:“老太爷,有客来访,自称姓聂,名中带墨,多余的他不说了。”
夏昭衣手里的银针正要扎入穴道,闻言略停了下,下一瞬,保持着原有的力道扎入。
杜太医低吟家仆的话,忽地一愣,知道是谁了。
杜太医的面色变得尴尬,看向夏昭衣:“阿梨姑娘,我……”
夏昭衣道:“我稍后便走,杜太医不用为难。”
杜太医觉得尴尬的,却不是这个。
他眉头紧锁,小心观察着少女的反应,觉得以她的七窍玲珑,应该会猜出来者是谁。
但,怎么不闻不问呢……
“老太爷?”家仆在门口低低催促。
杜太医不自在地说道:“将,将他请进来,在尚悠厅稍候,务必以上等的茶点招待,老夫即刻过去。”
家仆应声,领命离开。
杜太医看向夏昭衣,说道:“阿梨姑娘,皇上那……可还有何其他吩咐,或者新的方子?”
“没有了。”夏昭衣说道。
杜太医张了张口,又觉得她不问其实也好,正可以省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时,夏昭衣将银针尽收,起身去净手。
已了解她习惯的杜家家仆,会在她每次过来给杜太医治伤时准备两盆温水放置在屋内偏旁的高面卷云盆架上。
杜太医的管家领了几个家仆进来,扶杜太医坐上轮椅。
杜太医低声问那位贵客的情况,共来了几人,心情可好。
管家答,人不少,约有八个,心情尚可,都已到尚悠厅,茶水已奉。
管家才说完,杜太医忽的一惊,目光直直望着门外。
聂挥墨正迈上门前的矮长阶,身后跟着一名近卫。
第1358章 有嘴就行
聂挥墨喜欢穿黑衣,若非必要的乔装,他的常服也基本都是黑色。
眼下一身墨色夏衫,高大挺拔,宽肩长腿,一双瞳仁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落在杜太医的双腿上。
不过很快,聂挥墨就捕捉到杜太医的神情不对。
他的浓眉轻轻一挑,朝刚才杜太医的余光不自觉瞥去的西面看去。
漫不经心的一眼,却猛然让他一愣。
少女一袭云青色束腰薄衫,正在盆架前以干净巾帕拭手,肩背单薄端挺,其下纤腰翘臀,双腿比例修长。
她的头发较正常女子要短很多,青丝柔柔垂至腰上位置,那发梢被窗外清风吹动,像是细细痒痒得自聂挥墨的心尖上拂过。
夏昭衣手里的动作微顿,秀眉轻蹙起,有所感地回过头去。
四目相对,她一眼撞进聂挥墨的黑眸里,男人眉眼微敛,变得更深,眸中戏味亦更浓。
夏昭衣看了看他,平静地收回视线。
聂挥墨身后的向山大惊,看向聂挥墨:“将军,怎么是……”
夏昭衣将巾帕挂回盆架上的矮长横木,看向那边一脸愁容的杜太医:“杜太医,我先走了。”
杜太医结结巴巴:“阿梨姑娘慢走,便先不送了。”
聂挥墨忽地伸手,拦在从门内出来的少女跟前:“阿梨姑娘,好久不见。”
夏昭衣看着他:“让让。”
过分平淡的语气让聂挥墨心头浮起不喜,他没有情绪地笑了笑:“你我之间,不曾有过深仇吧。”
“不曾。”
“不仅无仇,还欠着一恩呢。”
“好,”夏昭衣说道,“你说名字,我去杀。”
“还没想好,”聂挥墨唇角勾起弧度,“不过快想好了,也许半盏茶后就能想到。”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说着,夏昭衣试图绕开他。
聂挥墨再度伸臂:“你要去哪?不等我想出来?”
夏昭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清澈明眸映着院外风雷不惊的天光:“我去忙我的事。”
“你有何事?”
“正事。”
“什么正事?”
“关你屁事。”
聂挥墨低低一笑:“阿梨姑娘说粗话?”
“说粗话不需要门槛,有嘴就行,值得你惊讶?”
杜太医被人推来,赶忙说道:“阿梨姑娘,聂将军,原来二位认识啊。”
“认识,”聂挥墨笑着看着夏昭衣,“我是她的债主。”
“啊?”杜太医看向少女。
夏昭衣冷笑:“聂大将军不如弃戎从商,一次平等交易,到你这变成了欠债,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
杜太医一旁的管家上前:“阿梨姑娘,聂将军,不如去尚悠厅坐下来慢慢吵……咳!慢慢聊!”
“不了,”夏昭衣道,“我今日事多,先行告辞。”
聂挥墨微笑:“阿梨姑娘出尔反尔是吗?”
“你若想好要我杀谁,你留口信或书信给杜太医即可,我还会再回来的。”
说完,夏昭衣再度绕开挡在跟前的男人。
聂挥墨却忽然伸手去抓她手腕,指尖方一触到,少女如泥鳅般滑走,顷刻在他四步外,立在庭院里沉目望他,俏脸如霜。
因速度太快,她的裙摆还未止罢,青丝尽甩在左胸前,天光让她白皙的肌肤更显清透。
“别……!”杜太医惊得心脏差点没跳停。
好在少女停下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杜太医,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