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如今已是兵家重地,我们将军只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若还不走,就只好请你们走了。”
请这个字,被他特意加重语气。
众人大怒,一群男人围上去要说法,守卫们以手中长枪拦住他们,不准上前。有几人过于激动,忽然对守卫们动手,现场一下子大乱。
忽然,拜庐乡男人们里有人高喊:“士兵来了,军队来了!”
见远处真的跑来一大群士兵,拜庐乡的男人们掉头就跑。
慌乱里,往东南西北去的都有。
有几个跑慢了的被现场守卫抓住,刚赶来得士兵们也不客气,追上去抓人。
乡长一把老骨头,被一众乡亲几乎架着跑,他们这一伙儿人跑出去很远很远,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了,众人停下休息。
“呸!”一个男人骂道,“在我们的地盘上这样撒野!”
“就是,这不是咱们的家吗?”
“看着都是个人物,实际上个个不是东西!”
……
众人骂骂咧咧,骂着骂着,有人小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人低头看地。
一人忽然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耳朵紧紧贴着地面。
听了一阵,他的神色大变:“你们听听看!”
好几人都趴了下去。
老乡长却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起身,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向远处。
“都起来,”老乡长语声凝重,“你们看。”
乡人们从地上爬起,看向远处奔来得兵马。
一人喃喃道:“又是军队……”
“嘘!”一人叫道。
眼尖的人很快发现,这些不是毕家军的制甲。
拜庐乡地处旷野,在河京和熙州交界处,此地经常有兵事走动,对于附近几大州省的兵种制甲,他们不说全部认识,但一半以上都是极为眼熟。
乡长很轻很轻地道:“来者不善……”
尚还有百步时,为首男子放慢马势,逐渐停下的坐骑缓步走到他们跟前。
乡长握紧拐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月光这时又半露一弯,天地间的视野再度变好,为首男子的眉眼也变清晰。
望见他的五官,乡长等人睁大眼睛,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
夜色苍苍,月华微茫,四面风声清啸,远空的山与云都成了夜色的垂帘。
男子勒绳坐于马上,幽潭似的乌玉黑眸自众人身上冰冷扫过,落在乡长身上。
面目极其冷峻,却也极其俊美,剪月为颜,熔玉成骨,摘星作眸,偷白自雪,墨缎似的马尾被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亦拂眉扫额,清寒料峭。
一柄长枪斜背于他端挺的背脊后,长枪上的寒光熠熠夺目,更增其冰冷和杀意,似阴司夺路而出的修罗阎王。
老乡长一时连怕都忘了,愣愣地看着他。
沈冽开口道:“此处可是拜庐乡?”
老乡长缓过神来:“你们……是何人?”
沈冽继续问:“夜半三更,你们这一行人预备去哪?”
老乡长捏紧手中拐杖,求助般地看向两旁乡亲,其中一个还是附近村庄的村长。
沈冽见他模样,问回之前的问题:“此处,可是拜庐乡?”
老乡长看向沈冽身后的士兵们,暗夜里望去,约有数十人,不算多,可是个个人高马大,身着玄甲,气势雄然。
“此处确然是拜庐乡,”老乡长看回沈冽,“敢问,你可是他们的头?你可是将军?”
沈冽道:“我是,再请问,此处可有大军驻守?”
老乡长为难,不知要不要说。
这一说,显然就是暴露了毕家军了。
他身后一个族亲却站出来叫道:“对!有大军驻守!还不少呢!”
老乡长大惊,赶忙回头瞪这个族亲。
族亲脸上都是伤,刚才逃跑太匆忙,在地上摔的,为此,他现在火气大得很。
一怒之下,族亲张口噼里啪啦,将毕家军在这停留了多久,来了大概多少人,全部说了。
老乡长气得冒火,几次喊他住口无果,干脆拿起拐杖打了过去。
“住手!”程解世叫道,“你这老匹夫!是否看我们和善,便不将我们当一回事,住手!!”
便在这时,远处的祠堂方向亮起火把,一条长长的火龙快速朝这边跑来。
除却祠堂方向,更远处的天尽头也冒出一条一条长长的火龙。
那些橘橙色的火光在天地间明耀,快速奔向祠堂。
“你们快走,”沈冽看向老乡长,“若走不掉,就躲起来。”
第1390章 先礼后兵
毕家军所占据得祠堂,在刚才的一炷香时间内,先后奔入两个士兵。
前边那一个,便是去殡宫查探的斥候。
后面那一个才进去不久,是毕家军的巡守队队正,他遥遥看到北方来了兵马,第一时间回去禀报。
两个士兵爆发了短暂争执,一人说看到了千军万马,一人说,北方来得兵马五十人不到。
不管来者多少,毕应亲自带了兵马出来,并派手下去各大部营叫人。
那些火龙先去祠堂,再往第二个士兵所指得方向赶来。
而第一支从祠堂出来得火龙,已骑快马,快至沈冽他们所在的乡道。
沈冽看了老乡长他们藏身的长野一眼,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离开。
毕应的副手鞠子厚有一双视力极好的眼睛,遥遥望见暗夜里的兵马,伸手指向远处:“将军,就在前面!”
毕应叫道:“追!”
一众骑兵狂奔,马蹄踏夜,泥草飞扬。
忽然,毕应抬手叫停,缓缓勒马止步:“不对!可能是引我们过去的陷阱!请君入瓮之计!”
鞠子厚朝前面张望,一愣:“将军,看不见他们了。”
毕应握紧缰绳,身后士兵高举得火把将他的脸照亮,分外严肃。
他们后边是跑步而来得士兵们,正在用尽力气追他们。
火光越聚越多,周围被照亮,鞠子厚蓦然大惊,看向东面:“将军!”
毕应循声望去,眉眼一凝,立即抽出手中武器,高声喝道:“何人!”
夜凉如水,野地光线黯淡,这群无声立在黑暗里的骑兵们被微光描摹出高大暗影。
毕应驱马过去,鞠子厚等亲兵立即跟上。
火光逐渐蔓延,暗影里的三十多个骑兵被照亮,沈冽的眉眼最先出现,剑眉星目,俊美无俦,千嶂层云下,凝冷若修罗。
毕应的眉头深深皱起,顿了顿,他缓缓道:“沈冽?”
沈冽看着他:“你是毕应,还是毕萧?”
“本将正是毕应!”
说完,毕应朝沈冽身后看去,道:“你就这点兵马?”
沈冽道:“先礼后兵。”
“哈哈哈……”毕应大笑,“如何个礼法?尔等擒我帝王,覆我大乾,礼?乱国之奸佞也配谈礼!”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辩,我只问你,可愿带兵去北境塞外诛杀北元人。”
毕应冷冷看着他,沉声道:“若我说愿意呢。”
“那么你择日出发,今日我们便当没有见过,你路上所需粮草辎重若有需求,开口就是。”
“好狂的口气!那么,若我说不愿意呢?”
“毕将军会不愿意吗?”沈冽道。
“你这狗贼!”毕应手里的兵器指向沈冽,“我且问你,你这会儿提起北元,你居心何在?你怕了?怕河京被我们毕家打回来是吗?”
程解世叫道:“住口,毕家的龟儿子!尔等龟缩河京,忘了国仇家恨,何等糟劣下贱!我们提起北元能有什么居心,无非教你不要忘了你父辈之血仇!你骂旁人狗贼,殊不知这天下最大的狗贼,正是你满心要去孝顺的李据!”
毕应看去,怒不可遏:“你又是何人?!”
“在下醉鹿程解世!”
“不知名的路边草,也配来本将跟前叫唤?”
沈冽道:“毕将军肯还是不肯?发兵北元,助北境前线一战。”
“你怎不去?”毕应叫道。
“我有五万兵马已去,待河京风波平息,我也将去。”
“哈哈哈……”毕应厌恶道,“沈冽,等你去了,又死了,本将再去给你收尸!!”
沈冽没有被他激怒,仍是平静口吻:“毕将军,我给你三个时辰,你回去同毕兴磊等毕家人商议考虑。三个时辰,足够你平息心中愤懑了吧。”
“你都到我跟前了,你觉得我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