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无为道:“你此时望着这幅画,未必想象得出她的面容,但若见着她本人,你会发现此画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女子道:“那可见,她是个容貌不俗的美人。”
另一个才因兄长遇难而哭过的女子看着画,冷冷道:“也不过如此,比不上雪香妹妹。”
雪香神木面淡无波,端详着画中少女:“的确,我比她美得多。”
“哈哈哈哈……”吕无为朗笑,“雪香姑娘,此时比美无用,要看,能否活捉她。”
“活捉?”为首男子朝吕无为看去。
吕无为微笑说道:“然也,我们孟公要的,是一个活着的阿梨,不要死的。”
为首男子道:“幸好我们此行并未答应孟公任何承诺,若是我们有机会杀她,我们定会除之。”
吕无为笑叹:“我也觉得孟公在为难人,杀她都难,还要活捉。”
雪香神木道:“孟公可有说为何要活捉她?有何用?”
吕无为摇摇头:“我不知。”
雪香神木道:“那我换个问题,据说这几十年来,孟公和卫行川都在对付乔家人,这是为何?”
吕无为道:“玉夫人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她也不知为何,对此也深感好奇。”
吕无为勾唇,似笑非笑:“这便对了,若连玉夫人都未从孟公那问出原因,我又岂能轻易告知你?”
雪香神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看回画上。
为首的男人忽然问:“这幅画画工不浅,何人所画?”
吕无为道:“你未必认识,不过,他的师父和师公你应听闻。”
“哦?是谁?”
“他姓文,名白溪,他师父叫顺岑,师公乃水墨秋。”
众人一愣:“水墨秋?”
“果然师出名门。”
为首男人道:“那么这文白溪,眼下人在何处?”
吕无为看去:“你要找他?”
“若你所说为真,这画中少女当真与阿梨一模一样,那么,我要请他画出更多的画像来。”
吕无为点点头:“也可,他人就在湖州,书信一封,三日可到。”
说着,吕无为笑起来:“而且,他可不止能将所见之人画下,哪怕没有见过,只要你描述得当,他亦能画出。”
为首男人扬眉:“如此厉害?”
“倒也不算是绝技,水墨秋的徒子徒孙中,会此画术者至少有五人。”
为首男人道:“好,你便即刻书信,我想尽快见到他!”
吕无为笑道:“好说,我这就去。”
夜色越来越浓郁,雨也渐渐停了。
林五妹做了一桌丰盛菜肴,她一人一盘盘端来。三女四男坐在桌旁,冷眼看着,无人提筷。
吕无为写好信后交给林五妹,他出来坐下,见这一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吕无为清瘦无肉的脸上又扬一笑:“行,我吕某人先吃第一口!”
他将自己干净的碗筷和邻座一名男子互换:“碗筷也不会有毒!”
而后,他提筷挨个在盘子里扒拉,每盘菜都往自己的空碗里夹去一点,当众吃完后将碗底露出:“瞧!”
为首的男子冷冷看着,这才提起筷子。
其他人也提起。
林五妹拿着信出来,轻轻关上院子的门。
她头上戴着斗笠,愣愣地站在门外,双目失魂落魄。
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早已没下雨了的天空,随手将斗笠摘下,挂在院门外,转身朝不远处的房子走去。
詹宁藏在暗处,目光紧紧盯着她,当她步出视线后,詹宁动身去跟。
林五妹去的房子没有小院,她迈上台阶叩门,三声重,两声轻。
门很快被打开,开门得男人清瘦高挑,一开门便立即往旁让去,林五妹迅速进屋。
屋内只有一盏灯,除了这个男人外,还有两个男人端坐在未开窗户的窗边。
桌上放着三把长剑,剑鞘银亮,光华细润。
他们三个什么都没做,吃完饭后,便就这样一直端坐着,听候吕无为的差遣。
林五妹将书信放下,道:“需得即刻动身,送往湖州府张秋道街口,字画先生文白溪。”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名端坐着的剑客立即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里屋走去,换衣裳,取斗笠,取盘缠,取干粮,出来拿起桌上一把剑,接信后从侧门离开,全程未吐一字。
林五妹也没多留,很快开门出来。
詹宁见她手中空的,目光看回那屋。
这时,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人影快速策马,从后边的巷口里奔出。
这一条长长的土路,林五妹往小院走去,那背着把长剑的男子朝着相反方向奔离。
詹宁皱眉,分身乏术。
他看向已经回去了的林五妹,咬牙忍了下来,不去追那名剑客。
同一片浓郁夜色下,遥远的松州大地上,也有一匹快马越过雨后的无人长道,快速飞奔。
踏入扶上县境内,一眼灯火万千,天尽头连营横卧,波澜壮阔。
送信兵稍停,缓过一口气后,继续奔驰。
小半个时辰后,才到扶上县、刚坐镇下来的晋宏康接过送信兵呈上的军机信函。
一目十行,晋宏康刹那急火攻心,呛得猛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云伯中!好一个趁火打劫的云伯中!”
第1444章 他一直在
天雨虽歇,人间仍处处雨泽。
在雨停下来之时,夏昭衣和沈冽一行便离开了山脚孤庙,临行前夏昭衣给扫地的老人留了几盒岭州特产和一封信。
若不巧有人撞见他们,从而报官来庙中寻麻烦,此信可救老人一命。
若无人撞见,那再好不过,此信便随意处置。
马车车帘卷着,夏昭衣倚着软枕望着窗外的远山和云后朦月,清风徐来,夜静山空,千山青黛如墨,天地更开。
沈冽在最前面带路,半个时辰后便会离开松州。
连日奔赴,夏昭衣从未有此刻安心安宁之感,也是她头一次在这辆马车上泛起困意。
她渐渐闭目,至沉沉入梦。
她觉得自己没睡多久,闭眼到睁眼,好像就弹指一瞬,外边的天光却已蒙蒙亮。马车停在路边,车帘已放下,车外有很轻的说话声,还有来回轻踏的马蹄声。
夏昭衣抬手揭开车帘,清风迎面,才睡醒的她被激得一哆嗦。
所有人都下马了,见她出来,旁人轻轻唤她,喊“阿梨姑娘”和“阿梨将军”的都有。
夏昭衣冲他们点头,足下的马靴踩着泥泞山道穿过一匹匹坐骑,越往前,路越差,像是山石滑坡下来,堵住了去路。
很快,她看到沈冽和翟金生他们的背影,约十来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最前面,正在讨论说话。
听闻动静,沈冽回过头来,见夏昭衣过来,他立即走去。
路虽然难行,但千刃崖壁夏昭衣都可如履平地,这点路于她不算什么。
沈冽仍伸手相扶,夏昭衣握住他的手时,同时抬起眼睛看向他们的火把上空,明眸一下微凛,神情随之严肃。
的确是山体崩塌,大量泥土滑坡往下滚来,那山壑像是被刀子劈了一般,切口光滑。沿坡而下,草木倾垮,老松倒垂,还有一座巨大的石像卡在半途。
那石像举起的手,便似有他们十个人的体型那么大。
夏昭衣凝眸半晌,再望向左右,道:“看这天光,我们应该早早出了松州。”
沈冽道:“嗯,现在在规州,这是雷公山西南丘陵,禹仙陂。”
夏昭衣沉声道:“不可能这么巧,一场大雨就能将山体毁成这样,山中近期定有开采。”
叶正道:“还有更巧的,阿梨姑娘,你见那石像的手,可有眼熟之感?”
夏昭衣仰头朝那石像的手看去,她记忆好,略一回忆,道:“我想起来了,衡香阮家里,在风清昂收藏尸骸的那处山中密室的墙后别有洞天,有一座九连神女之像,里面填充得全是白骨。其中一座神女的手势,倒是的确和眼前这处像极。”
沈冽道:“阿梨,你若要上去一看……”
夏昭衣眉心微合,侧头看着沈冽的眼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一看,那置放着九连神女之像的山洞,当时是范竹翊逼迫余小舟去的,未必和她有关。
可是范竹翊、风清昂、卫行川他们,和她又有大把恩怨。
重活这一世,她还有心愿未了,有那么多的事想去做,偏生让她与“乔”姓牵扯,有无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怕倒是不怕,可是,她会担心错漏细节。
沈冽黑眸深邃,没有催促,安静等着她。
许久,夏昭衣道:“或者,我们当一个恶人。”
沈冽道:“恶人?”
“嗯,此石像现世,且与阮家里山中洞穴处一样,你觉得会否引起那些人的兴趣?”
沈冽道:“不好说,那要看他们是否知道这处石像所在,若是早早就知道在这,他们应该不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