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的脚步没停,经过时看到为首张开手臂护着其他人的仆妇,她的额头上有一道极深的口子。
夏昭衣面淡无波地收回视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推开后院的门,大摇大摆走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拦她,出声也不敢。
看着她离开,众仆妇像是才发现人是可以呼吸的,齐齐喘气。
刚才少女走来和她们最近得距离甚至只有五步!
“她,她好可怕……”
“她为什么放过我们?”
有几个仆妇摇摇头。
前面美人的惨叫声非常凄厉,仆妇们缓过来后,忙朝那声音跑去。
与昨夜的宁静大不相同,今天这家那家的惨叫声,将很多人都吓坏了。
好几家家主干脆不睡了,家里所有人聚在大堂内,加派高手。
困极了的人,趴在地上就睡了。
雪香花来到姐姐雪香神木的房中,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愤怒地走来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拿她没有办法?”
“我们有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守卫和士兵,我们这么多人啊!”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大家都怕她!!”
“不行,”雪香花忽然停下,看向雪香神木,“姐,他们汉人的话是怎么说的,坐以待毙!我们再不做点什么,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雪香神木手里握着一根马鞭,一根匕首,端坐在床边,冷冷道:“那么,你能做什么?”
“我,我……”
“她是阿梨,世间一等一的刺客,如今这样的牌面,不正好对得起这一等一?”
“阿梨怎么了?!阿梨不是人了?!!我就不信她没有受伤过!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对付不了她呢?”
雪香神木目光望向堵严实了的门:“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数年前,大乾老皇帝还在他们的国都时,玉夫人曾带人回到过那。她当时在街上杀了很多乞丐,不也如今日的阿梨一样吗。跑到对方的地盘上去,当然可以毫无顾忌,想杀谁就杀咯。”
她的语气让雪香花不满:“姐姐,你不该用这样的口吻。”
“我们高手多,也只能护在身边,”雪香神木转眸看回自己的妹妹,“但她若不来跟我们打,我们也无计可施。现在,她与阎王并无差别,她想点谁就点谁。她不想和你动手,除非你有她那飞檐走壁的本领,否则,拿什么追。”
雪香花握紧手里的马鞭:“就是个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混蛋,她敢光明正大和我们的人打一场吗。”
“好啊,”少女清脆的声音骤然在外响起,“那你出来。”
雪香花瞬息瞪大眼睛。
雪香神木本还淡定的神情也一下白了。
房内所有的婢女们全部护在她们身边,所有人严阵以待,紧紧盯着房门。
“出来啊。”少女又道。
“外面,有几个守卫?”雪香花看向自己的贴身婢女。
“大约是……十二个。”
雪香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十二个,他们,都没了吗,为什么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呢。”
“嗖”的一声,一支弓弩忽然从外射来,“砰”的一声,插在屋内的柱子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看清这只弩箭,是他们北元人自己的。
夏昭衣冷冷道:“你叫嚣得很凶,却连露面都不敢?”
“好啊!我这就出来!”
雪香神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
“姐!”
雪香神木的声音很低:“若是出去,你必死无疑!她现在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雪香花深吸了口气:“死就死,我们是草原上的雌鹰,我们不怕死!”
话音刚落,又一支弩箭射来。
这一支不偏不倚,正中雪香花的心口,但被一个婢女扑上来,用身体挡下了。
众人慌忙矮身去扶婢女,雪香花的眼泪滚落:“雅赫尔!”
“我没耐心了,”夏昭衣道,“雪香神木,你自我了断吧,我会放过其他人。”
雪香神木双目圆睁,眼眶通红。
“不要啊,姐,不要!”雪香花害怕地叫道。
雪香神木站起身:“你说的,可当真。”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雪香神木唇瓣抿紧。
对,她没有。
这个承诺给不给都无关紧要,她若要闯进来杀她,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为什么!”雪香花起身,手指朝外指去,“阿梨!你是不是嫉妒我姐姐的美貌?否则你为什么针对她!”
“妹妹!”雪香神木怒斥。
夏昭衣冷冷道:“你有姐姐,我也有姐姐。”
这话,令雪香神木的所有力气彻底消失了,握在雪香花上的手,垂落了下来。
“姐,她是什么意思?”雪香花朝她看去。
雪香神木扯了下唇角:“当年,我还小,孟将军捉到冒充夏昭学的夏昭衣后,我曾跟在木布大哥身边,去审讯过她和那些夏家军们。”
“天啊……”雪香花绝望地道。
第1572章 我才是真正的厉鬼
这些事,雪香神木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过,包括她的父亲,朱修英公雪香松林。
因为她不敢。
当年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称南有夏昭学,北有易书荣。
易书荣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一直对这个与自己齐名的夏昭学非常惦记。
此前东南战线连连败退,达两个月之久,皇帝都下令要易书荣退兵了,若非及时收买了唐关守军,那一场仗,输得就是易书荣。
便在要看到转机时,夏昭学跑了出来。
他率领夏家军,将超出夏家军二十多倍的大军连着戏耍半个月后,终于被拿下。
谁能想,那又不是他。
当发现那具尸首是夏昭衣后,易书荣震怒,最先责罚得便是木布伊凡。
酷刑这么多日,竟连囚犯的性别都没弄清楚!
当时和木布伊凡一起受罚得共十九人,雪香神木和金枝等六个小孩则被木布伊凡瞒了下来。
虽然易书荣不会对小孩如何,但此事势必会影响他们今后的成长和前途。
此事后,木布伊凡退隐,不再受重用。
直到和彦颇急需几张“新面孔”前往河京,许久不曾露脸的木布伊凡才被重新想起。
“不,不对,”雪香神木抬起头,看着房门,“当年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你们用酷刑逼问了木布伊凡?”
“你确定要回忆当年的事吗?”夏昭衣的语声冰冷。
雪香神木握紧手里的鞭子,身体抖得厉害。
“姐……”雪香花担心地哭道。
雪香神木的眼泪也掉的很凶。
当年在容塘峡口那座大牢里的时光,其实是她童年最为快乐的一段日子。
虽然伴随着黑暗,死亡,惨叫,还有难闻的血腥味,可那又不是她的族人们所发出来的。
那座大牢很大,构造复杂,一层又一层,她们喜欢在那里捉迷藏。
而当大牢里面所关着得那些夏家军士兵们用向往自由的目光朝外头看来时,正在享用自由的她和她的玩伴们,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得意和荣耀。
在那的时光,没有母亲的规训,也不用成天练马术,每日醒来就是去欣赏那些士兵们可怜的目光。她们嘻嘻哈哈,在木布伊凡审讯那些汉人士兵们时,她们这些小滑头还会争着抢着去递刑具。
有几个汉人士兵没有扛住,受刑而死,他们的腿还被大人们砍下来,剃去血肉,洗净晒干后,做成骨笛和器具送给她们玩。
如果,那是真正的夏昭学就好了。
木布伊凡大人就不会受罚,她也能将那段时光拿出来向其他人得意洋洋地描述。
雪香神木哭得越来越凶。
谁能不怕死。
如果她不怕死,她就不会一路啃着野草,吃着树皮,从华夏跋涉回草原了。
她很怕死,非常怕死。
“我失去耐心了,”夏昭衣道,“雪香神木,你没有机会保下她们了。”
“不!”雪香神木叫道,“阿梨!有什么便冲我来,我现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