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看向翟金生等人:“在天黑之前,关内会来一支兵马,猎鹰营。”
翟金生一愣:“是阿梨将军在衡香的那一支女兵?”
“嗯。”
翟金生和程解世顿时大喜:“太好了!”
见他们不再愁容,沈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所以,我们不必拖两个时辰,拖到她们过来即可。”
“嗯!”
立在高墙上的庆吉关值岗守军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一人小声道:“沈将军,您方才说的,是女兵?都是女人的兵马?”
沈冽朝他看去,只道:“是阿梨将军的兵马。”
营帐外面传来得那些奔跑走动声,让詹宁心里浮起不安。
他几次想要出去看看,但又怕给少女造成焦虑。
夏昭衣低头在缝伤口,两根长针在她手里穿梭,速度极快,伤口走线干净利落,每一针都对仗工整。
几个军医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最后一针,伤口彻底严丝合缝。
夏昭衣没拿剪子,两根银针将线头缠绕,手劲微扯,线就断了。
军医们齐齐抬头朝她看来,眼神中无不写满敬佩崇拜。
詹宁朝外吩咐了声,进来几个士兵,将伤员用被褥盖严实,抬了出去。
詹宁趁机跟着出去,顺便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一出去,詹宁便暗道不好,果然出事了。
兵荒马乱,积厚的雪地都被踩薄。
不过有四个晏军士兵在不远处站着,凡有人想进来找少女的,都被他们拦住问话。
詹宁看着他们,想要走去问几句,想了想,又退缩。
罢了,该好好同二小姐学习心态。
问了又如何,改变不了现状,只会让他更焦虑担忧。
既然沈将军来了,并在前面顶着,那就一切交给沈将军。
一个又一个伤员被送来。
没多久,一个刚受伤的新伤员被人快马送来。
因他情况紧急,詹宁让他先插队。
受伤的士兵臂膀上血流不止,忍着痛愧疚道:“是我自己脚滑,撞在了铁刺上……”
夏昭衣让他别说话,但也没有亲自处理他的伤口,让詹宁去外面喊人。
很快,三个跟夏昭衣学了一路包扎手法的士兵门进来。
见到伤员伤口上的诸多倒刺,三人一惊,第一时间冲过来为他处理。
便就在这时,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沸腾的鼓声。
确切来说,并不是帐篷外,而是从非常遥远的开阔天地中传来。
鼓声非常大,像是无数面鼓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开砸,震耳欲聋。
詹宁抬手捂住胸口,有一股极其不适之感从胸腔中传出。
夏昭衣终于放下手里的银针,她将支离特意为她制做的蚕丝手套脱下,掀开营帐帘布走出去。
她一动身,营帐里哗啦啦,除了那三个照顾伤员的士兵外,几乎所有人都跟在她后头出来,声势浩大。
营帐外的士兵们看到她,皆齐齐看来,纷纷唤道:“阿梨将军!”
夏昭衣看向詹宁:“此处交给你,我去前面看看。”
詹宁心下一紧:“二小姐,我陪您一起去!”
“这是军令。”
顿了顿,夏昭衣又沉声道:“詹宁,你不能乱,需得在此稳住军心。”
詹宁看着她,忽然用力点头:“是!”
夏昭衣骑马快速离开了。
后方这所小村离庆吉关战垒大约一里多,夏昭衣越往前,鼓声越密集响亮,大地都好似在颤抖。
沿路,她只见到三四个士兵,待快到庆吉关内防城时,偌大一个内防城空无一人。
忽然,无数牛角匏在战垒外同时响起。
略带空灵的长奏一起,所有鼓声骤停。
紧跟着,她听到成千上万个北元人用北元话高吼:“复仇!!杀!!”
第1584章 大不了完蛋
三万多人在空旷的雪原上齐声高呼,此声量非常惊人。
一个副将低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翟金生和程解世摇摇头。
他们听不懂北元话。
刘校尉道:“他们在说,复仇。”
“复仇?”副将哈哈笑了,“这群狗杂种,我们杀他们才叫复仇,他们被杀那叫活该!”
翟金生抬起头,不安地朝最高处的敌台望去。
上面只有沈冽和庆吉关副将二人。
忽然,翟金生看到下面有一个纤细清瘦的身影,正沿着战垒石墙一路朝上爬去,身姿轻盈灵活,速度极快。
翟金生以为自己看错了。
循着他的目光,程解世和左右两名副将也看去。
“阿梨将军!”一名副将很轻地叫道。
“别出声,别吵到她。”翟金生立即呵斥他。
但少女显然不会被人干扰。
她一路朝沈冽所在的敌台爬去,期间朝他们望来,扬唇灿烂一笑。
翟金生他们愣住,此情此景,他们完全不知该做何表情。
就这么晃了会儿神,少女已经利利落落地上去了,最后几格她似乎懒得再爬,抓着石头飞起下身,一个倒挂金钩,就这么让她翻上去了。
刘校尉惊呼:“阿梨将军绝了!”
身后传来得动静让沈冽和庆吉关副将转身。
夏昭衣拍掉手里的灰尘,快步过去。
沈冽迎来,握住她的手:“外衣呢?”
“影响身手,我便脱下来了,挂在马背上。”
说着,夏昭衣张目往外看。
一列一列的方阵士兵正在分开,空出来得中央空地上,士兵们抬着一架架拼接好了的长梯从中穿过。
夏昭衣道:“我认识这套军服,这是易书荣的兵。他们长途跋涉至此,却不休息,一来便攻要塞,不要命了吗。”
庆吉关副将直呼倒霉:“他们运气好,正好给他们撞上我们兵力不足!阿梨将军,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我们本来有那么多人,他们到这本来是要给我们送人头的嘛!”
“没办法,就是让他们撞上好运气了,”夏昭衣冲他一笑,“我们打就是了。”
“两位将军,我说句实在的,真要打吗?我觉得我们可以先退一退,这……没必要硬守嘛。”
夏昭衣点头:“要打的,这么好的战垒,送出去再想拿回来,得死成千上万人。我们现在吃点苦,撑到孙将军回来,孙将军的大军可以把他们压在下面打,到时,这三万兵马活不了几个。就是我们要辛苦一点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完蛋嘛!”
听到她说“完蛋”二字,沈冽握紧她的手,但没看她,一双深湛黑眸看着那些抬着梯子跑来得士兵们。
“阿梨,想要你我在同一日完蛋的人,他不存在。”
夏昭衣笑道:“走吧,我还没好好打过一场硬仗呢,就当练手!我去对付弓箭手和投石机手,城墙上的人交给你了!”
沈冽抬手解下自己厚重的大氅。
大氅之下,束腰的冬衫长衣显得他腰肢劲瘦,玉立高大。
沈冽看着她,眸中似聚星芒,笑容变得豪气潇洒,还带着一股狂。
“当年在佩封只见赵秥打过守城战,我没机会上,今日试试!”
“干就完事!”夏昭衣笑道。
最先抬着梯子跑来得士兵无疑是最倒霉的一批。
雪地上埋满地刺铁荆棘,若有人不慎摔倒,因梯子的牵连,极可能其他人都被带摔。
不过北元兵马训练有素,看到前边有人摔地,后面紧跟着就会跑出士兵替补。
替补者抓起梯子继续往前跑,不管会不会踩到之前摔地的同伴后背,他们的目标只有往前,义无反顾,把梯子送去墙下。
光是这一波一波用双腿硬踩过地刺铁荆棘来铺路,就让雪地变作一片鲜红。
但这只是开始,抵达庆吉关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后,是他们的第二波考验。
再之后,是落石。
庆吉关守军的人手不够,没有办法去烧滚油,只能往下砸石头。
这支北元兵马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被夏昭衣灭了满门的孟津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