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经历殡宫事件,侥幸从那场残暴的血腥杀戮中捡回一命,现在便又遇上这等翻天覆地的大事。
也是因为亲历过死亡,所以他现在很怕死。
双腿一软,他穿着龙袍就跌地上去了。
旁边的内侍们赶紧扶住他。
叶正上前喝道:“说!宋致易人呢!”
“你,你们这群贼子,”丁人众结结巴巴,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好大,好大的胆,我,我不会说的,我,我……”
叶正抽出刀:“不说,剁你手指,再砍你胳膊,削你的锁骨!”
丁人众吓得额头全是冷汗,惶恐地看着他。
一旁一位内侍忽然眼睛一狠,抽出匕首捅向丁人众的心脏,想杀了他后,再立即自尽。
叶正眼疾手快,忙提刀冲去,内侍握着匕首的胳膊登时抛向空中。
他捂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惨叫。
丁人众瘫在了他的血水中。
“还不说吗?”叶正怒道。
“我说,我说……”丁人众哭道。
不过宋致易给他的消息是假的。
宋致易走之前说,他要从东门离开,但东门全都是晏军的人,他不可能出得去。
“真是个奸诈狡猾的东西,”叶正骂道,“他以为他真能躲得掉吗?”
三年前,宋致易将朝会大殿重新修葺,另取新名,圣明大殿。
夏昭衣和沈冽刚到圣明殿,叶正和武少宁同时寻来,禀报宫里的情况。
汪以台和梁俊、惠劲等人早早侯在此处。
在这之前,他们没见过面,现在一番沟通,互相自我介绍。
沈冽让夏昭衣先去找曹玉香,这里的琐碎留给他。
所谓的琐碎,不仅是寻到宋致易,还有稳定时局,维持秩序。
夏昭衣求之不得,立即要走,但走没几步,她回头看着沈冽,眉眼露出几分罕见的心虚。
“嗯?”沈冽望着她。
夏昭衣不太自在地回来:“……我不喜欢这些,你也不喜欢这些,结果我跑了,将你留在这里‘受罪’……嗯,我是不是有些……就是……”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沈冽忽而一笑:“我没有不喜欢。”
“你喜欢?”
沈冽含着笑,语声却认真:“阿梨,我是不喜欢这些,但我喜欢替你受罪。”
“……”
夏昭衣不禁也笑,她索性道:“也好,成全你。”
说完,她开溜。
宋致易的所有妃嫔,此时都在曹玉香的冷宫庭院里。
好多妃嫔都是睡梦里惊醒的,不过晏军们军纪森严,给够时间,令她们穿戴好了再出门。
实在有几个妃嫔不配合,晏军们才闯入进去。
还有一个嫔妃嘴上说着好,等等就出来,结果一条白绫,将自己悬梁了。
夏昭衣只身一人骑马过来,宫门内外立着百来个晏军男兵,见到她纷纷行礼:“阿梨将军!”
男人们齐声高呼,声音雄厚,所有妃嫔们立即投来目光,便见一个年轻女子轻盈从马背上跃下来,身上并无华服,发上也无首饰,脸上半点脂粉都没有,五官漂亮,但晒得略黑。
夜风吹动她的马尾,她纤脖纤腰,身量高挑,看上去特别精神。
“辛苦了,”夏昭衣冲晏军男兵们道,“可有意外发生?”
为首的一个校尉上前,说有一个嫔妃杀了两个宫女,自己自缢了。
还有一个嫔妃迟迟不肯出来,他们不得已进去捉人,她忽然用匕首伤人,不过没有得逞。但在混乱里,这个嫔妃被他们划伤了胳膊,大出血,目前只做了简单处理。
队正一连说了数人。
夏昭衣点头,抬手在他臂膀上一拍:“辛苦!”
她转身迈入“冷宫”。
宋致易给自己挑的都是美女,且都很年轻。
美人们全看着她,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小心翼翼,整个庭院静谧无音。
夏昭衣的步伐没停,直接去找曹玉香。
曹玉香早便听到外边的动静,已经打开门出来,准备迎她。
亲眼见到夏昭衣走到跟前,曹玉香眼眶一红,就要对她跪下,被夏昭衣托着了手:“不必如此。”
曹玉香的内侍和姑姑们在她身后,则都已经跪下。
夏昭衣道:“起来,别跪我。”
她只受战败俘虏的跪拜。
“多谢阿梨将军!”
“阿梨将军,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如果曹玉香真的被颜青临杀害,那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夏昭衣看回曹玉香。
曹玉香低头拭泪,犹豫问出口:“阿梨将军,陛下他……”
“暂时不知宋致易跑去了哪,我来找你是想问,这些妃嫔你可治得了?如果管不住,我给你加点人手。”
曹玉香道:“……阿梨将军,我想回家乡去。”
夏昭衣摇头,肃容道:“你暂时回不了,宋致易不成气候,可是晋宏康还有兵权在手。你表兄曹易钧还被他软禁着,你若现在回家乡,晋宏康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对付你。甚至,定陶曹氏都要跟着被拖下水。”
曹玉香脸色惨白:“那,那我……”
“我目前只信得过你,你能管理好她们吗?若是你不能,我便派我的人来,不过我的人比较凶。”
曹玉香看向那些妃嫔。
这些妃嫔们不知她们在聊什么。
曹玉香想了想,道:“将军是指,如河京李乾宫廷的那些妃嫔们那样……我们今后,自己谋生路?”
夏昭衣道:“一开始会有些难,民间难免对你们指摘和另眼相待,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们,不会让你们被那些恶意伤害。待局势稳定后,若有家乡可回的,便回家乡去吧。若家乡人有嫌隙和恶言的,也可继续留在永安。若有需要,我还可帮你们隐姓埋名。”
曹玉香的眼泪落下:“……阿梨将军,您真是极好的人!好!这再生的机会,我一定握着!我帮她们也握着!”
第1637章 田梧死了
一整夜过去,晏军都没有找到宋致易,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天亮得很快,京兆府运行如常。
该打更的打更,该收灯的收灯,该开的城门照例大敞。
靠近皇宫的数条街道一派清冷,百姓们躲在家中悄然观望,不敢出来。
昨夜晏军攻打皇宫的声音,他们都听见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卯时四刻,京兆府宣令司主事带着一队吏员走上街头,在大大小小的告示牌上张贴盖着朱砂大印的布告。
随着日头越来越高,围上告示牌的人渐渐变多。
识字的低声念出,不识字的抓人就问。
很快,全城震惊。
昨夜皇宫门前的厮杀声,竟是在改天换日。
可这朝代更迭的动静,就这么点么——
上边也未提他们这些百姓需要做什么,只说,一切如常。
时间过得很快,一日下来,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第二日,第三日,除却物价略有小涨之外,果然一切如常。
第四日,物价下调,甚至粮食的价格比之前更低。
也是这天傍晚,京兆府又贴了这几日的第六张布告出来,要纳贤招士。
不需要会读书识字,觉得自己脑子灵活,能够管住别人的,都可前往京兆府指定官署报到核验。
一时间,上千人涌去,最后只留下六人。
这六人,全被季夏和带走。
这几天,夏昭衣忙得头昏脑涨。
百姓们一切如常,她却快喘不过气。
光是谣言,她就压下了至少三十个。
传谣者都是无所事事,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和目的,单纯无聊或者想引起旁人注意的人。
除却谣言,城外还爆发了好几场械斗和煽动村民逃亡的事件。
夏昭衣昨天亲自带人赶出城,那个煽动者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已经被抓起来了。
他一边煽动制造恐慌,一边低价收走别人的地产和田产。
夏昭衣令手下扒光他的上身,当众施以鞭刑。
冯萍和刘巧云的手劲大,二人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上身挂不住一块好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