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岗是以前老老老当家传下的规矩,但这么多年下来,随着山寨的扩建,战墙都已经建到山下去了。
所以在山上的这些守岗,大抵就是过个形式,是最悠闲的活。
一轮一轮打下来,一个马贼接不上了。
他去摸酒壶,酒壶是空的,顿时更烦躁,扔下纸牌起身:“我去撒泡尿!”
“走远点!别让那味过来!”一个马贼叫道。
“老子糊你一脸!”他回嘴说道,但还是听话的走远。
夏昭衣手里拿着铁片,铁片上边裹了木头,她在木盒上潦草画着一路走来的路线。
沿着墙垛漫步,她经过一个又一个敌台,虽然这些敌台年月已久,但从这些墙垛上的刀剑砍痕和黑色焦石还是能看得出,当年这里经过数番可怕的厮杀。
这时听闻前边有人过来,夏昭衣没有要躲的打算,铁片在木盒上面最后划了两笔,抬起头朝来人看去。
“酒都没得喝,真他娘糟心。”马贼骂骂咧咧的在废墟里走来。
走着走着,他有所感的停下脚步,抬起头朝对面抱着小木箱的女童看去。
女童站在黑暗里面,正安静的看着他。
他眨巴下眼睛,回望着她。
气氛好像有些诡异。
山顶的风很大,两个人的衣服都被吹得猎猎翻飞。
略一愣怔,马贼回过神,叫骂道:“后院来的贼丫头?你怎么在这?”
现在声音听清了,大概三十来岁,中气不足,应该没什么拳脚功夫。
这山上的每个人,单独碰面夏昭衣都不会害怕,当然,在她如今还病着的身体条件下,有拳脚功夫的会忌惮一些。
夏昭衣冲他一笑,开口说道:“我不是后院来的,我是阴司来的。”
………………
后山的仆妇们两人共挑一担,每人手里又各提着一根竹杖,非常困难的从东南边的台阶下走上来。
凤姨和余妈一起挑着,走在最前面,走累了抬手擦汗,抬头朝山上看去。
路上隔二十来丈,就有一个墩台,墩台里面都或躺或坐有二三男人。
他们除了负责值班守岗,还有要管理附近的火烛。
也是这些沿路的火把,给仆妇们上山的路减去许多麻烦。
一路往上,每到一个墩台,凤姨就令人把饭先给这些男人。
走累了,她们停下来休息,边随口聊着天气和地上的路况。
聊着聊着,休息够了,余妈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站起来道:“走吧,我们还是先赶路,等下还得再下山回去呢。”
凤姨没动,愣愣的看着那边的小山坡,伸手指道:“你看那,那是不是有个人影?”
余妈看了过去,身边的仆妇们循着她们的目光也抬起头。
“好像还有东西滴下来。”一个仆妇说道。
“呀,”余妈叫道,“是个死人吗?”
仆妇们眨着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是死人,”另一个仆妇道,“一个男人,应该是从上面推下来的。”
“哦,”凤姨说道,“死人啊。”
第30章 有饭吃了
休息够了,众人继续赶路。
远远看到她们来了,有几个马贼高兴的大喊:“来饭了,来饭了!”
凤姨领着仆妇们将担子挑到了龙虎堂,那些马贼们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过来了。
卞八爷披了件外袍,皱眉看向旁边的手下:“大郎二郎还没回来?”
“没呢,”手下说道,“是刘姨娘吩咐人去喊这些仆妇,让她们挑担子从山下过来的。”
“山下?”卞八爷点点头,“那条路好像很久都没人走了,应该不太好走。”
“是啊,都没有人想到,就刘姨娘想到了。”
“弟兄们能吃上饭,是得好好记她一功,”卞八爷道,“还是老规矩,你去找人试试有没有毒。”
“是,我这就去。”
挑来的饭菜只够一半的人,还剩下小半筐,是给后边的夫人姨娘的。
凤姨和余妈挑过去,让仆妇们自己在这边找个地方歇脚。
仆妇们可不敢在这多呆,纷纷跟上。
最近的是落霞苑,是刘姨娘住的,杜湘和金枝出来领吃的,杜湘看了看筐子里剩下的,道:“肉还剩的挺多,要不再给我们一块?”
“那其他人就不够分了,”凤姨笑道,“等下我们说不定还得来一趟,到时再给你带点。”
“那你先给我们嘛,等下再给她们带。”杜湘语气带上了点撒娇。
“其实按照规矩,我们应该是先给夫人送去的,”凤姨笑意变淡,“因为刘姨娘平时对我们宽厚,我们这才先往这边送来,你看,我们给刘姨娘的肉都是这么一大盘。”
确实是一大盘,盘子里的油汤也最多,比剩下的那些要好得多。
但被这么说,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杜湘冷笑了下:“那还得谢谢你咯。”
“不敢当的。”凤姨道。
杜湘翻了个白眼,看向金枝:“我们走吧。”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向凤姨,“对了,剩下的你们直接送卞二郎那院子吧,她们全在那呢,少走点路。”
“嗯。”
杜湘和金枝将东西端到前厅,杜湘去后边叫刘姨娘。
刘姨娘一来便嗅了嗅,说道:“真香啊。”
看到桌子上一大盘肉,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今天的分量会少,怎么比平常更多?”
“凤姨说你待她们宽厚,所以多送点。”金枝道。
“我平时哪有待她什么宽厚,”刘姨娘说道,“这肉也不是她花钱买的,我看她这是顺手卖个人情,跟我们暗示一把她们虽然低贱卑微,可这种吃饭的问题还是她说了算。”
“她原来是这个意思,”杜湘说道,“我还以为她是真心想对我们好的呢。”
“我先吃,等下吃完我们去看场好戏。”刘姨娘道。
“嗯。”
杜湘点点头,看着桌上这些吃的,嘴巴抿了下,有些馋,但只能忍着。
第31章 她是阿梨
凤姨她们将饭送来卞元丰的小院。
几个丫鬟去抬了数张八仙桌过来,仆妇们将肉和菜都放到桌子上。
凤姨站在旁边看着那些仆妇们发放碗筷,一回头,看到赵姨娘朝自己走来。
“凤姨。”赵姨娘叫道。
“赵姨娘。”凤姨笑道。
赵姨娘在她旁边站定,压低了声音:“你们这是打山上来的还是山下来的?”
“山下呢,路特别黑。”
“我说呢,怎么没看到卞二郎他们一起跟着来。”
“欸?”凤姨道,“听这个意思,他们都是去山上了。”
“可不就是嘛,如果二郎在的话,院子里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院子里出事?”凤姨好奇,“出了什么事?”
赵姨娘走近一步,凑在凤姨耳朵旁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凤姨一愣:“还有这种事,那现在怜平怎么样了?”
“你关心她干什么,”赵姨娘毫不掩饰的轻视道,“她就一个仗势欺人,张牙舞爪的小贱婢,死了最好。”
凤姨没有接话。
“哎,你瞧我这嘴快的,”赵姨娘用帕子掩住嘴巴,又道,“凤姨,我这定是心里把你当自己人了才跟你说这些,我都管不住嘴。”
“我知道的。”凤姨一笑。
“不过现在这个事情比较麻烦,怜平和素香一口咬定是你们后院的人干的。”
“我们后院的人干的?”凤姨说道,“这怎么可能。”
“她们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还非说是一个小女童。”赵姨娘伸手比划,“就这么高,说这个女童穿的破破烂烂,拿着根鞭子把她打成那样。”
凤姨笑道:“这是说笑呢吧。”
“这件事情等下她们一定会问的,我也就事先跟你打个招呼。”赵姨娘道。
凤姨点点头,认真说道:“嗯,谢谢赵姨娘了,明日您想吃点什么,同我说一声。”
说话间,彩明扶着卞夫人从门内出来。
卞夫人扫了眼,说道:“二郎哪去了。”
“还没回来呢,”赵姨娘脸上堆了笑,走过去道,“凤姨她们是从山下来的,夜路不好走,她们还挑着担子,怪累的。”
卞夫人点头,看向那边几张桌子,虽说是丫鬟这边屋子的门口,偏后罩房这边了,但怎么说这个院子也是卞元丰的院子。
“怎么直接在这边摆上了,当吃酒席呢,像什么话。”卞夫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