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来打猎的,追逐一只野兔时,看到了这边的火光。
这一只弩箭自然不是去要对方的命,因为对方在视线角度之外,根本看不到,也正因为如此,可以判断对方人数绝对不多,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风声呼啸从林间穿过,那支弩箭射过去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两个人站了一阵,一人说道:“流民吧?”
“不知道,”另一人说道,“过去看看?”
“不急。”
又一根弩箭被搭上弦,黑衣人拉开弓,这一次箭头微微朝向里面。
“嗖”的一声,弩箭射了出去。
一根之后,又搭起一根,更偏里面。
同伴见状,也跟着搭箭。
两人约射出去近十五根箭矢后,方才停下。
“走。”黑衣人说道,朝前面走去。
深山风嚎,他们走的静谧无声,手里的弩箭搭在弦上,谨慎在握。
稍微近一些后,发现只有火堆静静烧着,未见人影,他们所射的弩箭横七竖八的凌乱插在土坡上。
“人呢?”黑衣人低声道。
同伴四下张望,确定刚才并未看到有人影离开。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正在燃烧的火堆上。
“先回去吧,”同伴说道,“回去找柔姑。”
黑衣人点头,不敢呆下去,说道:“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张望后退,并转身离开时,黑暗的高空里有一只弩箭静静瞄准了他们。
不过弩箭没有射出,夏昭衣垂下了手。
这两个黑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山野岭,还带着进攻性非常强的改良弓弩。
来刺杀宣延帝的?
“柔姑。”夏昭衣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没有听过,并不认识。
她垂头望着下边的火堆,四周凌乱的弩箭,让她知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眼下身体困极,又冷又乏,体能耗到极致,她没有精力和这些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从树上下来,夏昭衣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摸出微微有点温度,还没彻底烫开的干粮,咬上一口,转身离开。
……
……
山岭的风雪尤为大,肉眼可见的,从北空洋洋而来。
柔姑站在木屋外,抬头看着高处飘来的雪。
身上同样一身黑衣,耳朵冻得通红。
听到右边的动静,柔姑回头望去。
见到两名黑衣人的行色,柔姑皱眉,走去说道:“发生了何事?”
一名黑衣人望向老佟和支长乐所睡的木屋,上前在柔姑耳边很轻的说话。
“确定没见到人?”
“没有。”黑衣人摇头。
柔姑想了想,说道:“我去同公子说。”
此事也许不是什么小事。
老佟和支长乐的耳朵贴在门内,两个人秉着呼吸,努力在听外边的动静。
听到柔姑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支长乐准备回去装睡,被老佟揪住,老佟比了个“嘘”声手势。
柔姑推开了隔壁木屋。
老佟和支长乐随即离开木门,去到另一边的木头墙贴耳朵。
沈谙睡得很沉,几日舟车劳顿,他身体不适之状加重,分外疲累。
柔姑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一股浓郁药香扑面而来。
房中铜烛台上一豆星火,很暗很暗,光影朦胧。
柔姑在床前止步,看着床上侧卧朝内的男人,开口说道:“公子。”
沈谙向来是一个非常机警的人,现在没有半点反应。
柔姑蹙眉,心下心疼。
低声唤了几下后,柔姑上前推他。
老佟和支长乐在房间这边,什么都听不到,耳朵快竖到天上去了。
“公子。”柔姑推了近十下,沈谙才终于睁开眼睛。
俊美容颜在黯淡烛光里,出现平时少见的混沌茫然,不过很快,他眼睛里的亮光聚焦,恢复清明。
柔姑退回去,垂下头恭敬说道:“公子。”
沈谙坐起,抬手轻揉额头,说道:“说。”
“听到了吗?”支长乐轻声问老佟。
老佟点点头。
可是,柔姑的声音还是非常低,两个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好像又听不到了。”老佟说道。
“他们真的神秘兮兮的。”支长乐说道。
这个时候,听到那边传来动静了,是柔姑离开的脚步声。
老佟和支长乐忙停下,不说话了。
却在这时,他们房间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不待他们有任何反应,下一瞬,木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柔姑手里执着盏烛台,光线幽幽,她穿着一身黑衣,烛光的线从下往上,躲闪不及的老佟和支长乐吓得发出声音。
“我觉得两位还是去睡觉比较好,”柔姑说道,声音在夜色里听上去非常空灵清冷,“毕竟已经这么晚了,你们说是吗?”
老佟和支长乐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和她大眼瞪小眼,没有说话,脸上讪讪。
“早些睡吧。”柔姑又说道,转身离开。
房间里重新恢复黑暗,隔壁也再没有动静。
半响,老佟和支长乐站起身。
“这他妈的……”老佟说道。
“睡吧睡吧,”支长乐朝床上走去,“还怕吃了我们不成。”
第445章 先发制人(一更)
晨光渐亮,搜寻了一夜,什么都没有找到。
现场只剩一个火堆,别无他物。
从火堆摆设的手法看,至少不是流民或其他寻常人。
柔姑踩着晨曦回来,想提议离开此地,另寻他处,却发现沈谙又睡下了,睡得非常沉。
房中烛火燃尽,柔姑站在床边,安静望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他的眉头紧皱着,额际些许薄汗,可见睡的糟糕,柔姑不忍叫醒他了。
良久,柔姑一声轻叹,转身离开。
屋外下了一夜的雪,院中积雪更深,柔姑轻合上门,转头望到几个手下站在另一边木屋前,手里提着连夜打来的野味,在等她指示。
“煲了吧,”柔姑说道,“关紧门窗,气味别散的太浓。”
“是。”手下们领命。
柔姑看着他们去忙,转头往另一边望去,顿了顿,她抬脚走向院外。
穿过一片小树林,柔姑在崖边停下,身下便是龙渊。
四周群山银装素裹,古木苍茫连片,那些雪花被长风送入龙渊,万千素净白雪刹那似被幽冥吞噬,瞬息消失。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史上最早能追溯到和龙渊有关的文字记载,是在一千一百年前的卫郑之争。
夏朝末年,诸侯互相攻伐,近三十年的纷争和吞并,最后剩卫,郑两大诸侯国一争中原。
那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天下远惨于今朝,许多百姓为了逃离战火纷争,纷纷向深山而去。
龙担山当时不叫龙担山,未曾命名,路况亦不及现在,除却起伏连绵的苍翠古林,还有不时出没的凶禽猛兽。
龙渊便是在那时被人发现于群山里,并在后来的几次大地动中,龙渊像是一张越张越大的嘴巴,裂开于大地。
信息闭塞难传,所以龙渊之事,世人很多当猎奇的评书来听,但是于一些太平盛年间的王侯将相们而言,闲的发慌的他们兴趣颇浓。
千百年来,龙渊被很多人造访过,有些人害怕离去,有些人则想一探究竟。
六百年前,便有人在这里留下了一处暗殿,暗殿在龙渊下的石壁上,现在,沈谙想要寻到这个暗殿。
柔姑敛眸望着深渊,四面八方,寒风咆哮,她着实难以想象要如何下得去。
更何况,是沈谙如今这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