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勒马停下,转眸四下张望。
这一次没有哨声,也没有突然袭击过来的石头。
八个士兵没有放松警惕与戒备,略微分散开来去寻,但对方好像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崖边两个士兵骑马上来问道。
尤耿将这边的情况如实告之。
两个士兵皱眉:“什么?姑娘?”
“是真的,”于超上前说道,“真的有此一姑娘,她在戏耍我们!”
两个士兵互看一眼,说道:“我们先去同将军禀报!”
夏昭衣没有走远,藏在暗处看着那两个士兵的坐骑。
有一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认为这样重的一身玄甲,马儿会很吃力,但他们的速度其实并没有比轻骑兵慢多少。
也许与短时间加速有关,长途奔跑未必能快,又也许是马的品种,她不认识这种马,在此之前未曾见过,较一般的黄膘马要高大威猛很多。
想着,夏昭衣打算重新出去,再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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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长乐留在原地照看两匹马,远处响起许多叫嚷声,他听着这些声音,心中没有半分担心,颇为淡定的望着。
眼睁睁望着那边的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明,耳边听到的叫嚷声也越来越密集,支长乐轻叹一声。
阿梨一直待人和善,与人温柔,但她若是想气人,就没有她气不死的。
眼下这一大帮人,支长乐默默同情。
半个多时辰后,夏昭衣终于回来,支长乐从路旁的磐石上跳下,将缰绳递去:“没有受伤吧?”
“没有,”夏昭衣一笑,“没有打架,一直在躲。”
对方一身坚硬玄甲,她这木棍敲上去,只会让自己的虎口发疼。
而且那些人的大刀,每把至少都有二十来斤重,削她一根木头,还不是削菜头般轻松。
夏昭衣翻身上马,说道:“走吧,我们得去追人了,季家就在前面。”
至于后边这些追兵,她差不多知道要如何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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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车马的速度已达目前极限,马车一路狂奔,路上磕磕绊绊所造成的颠簸,车上再无人出声抱怨。
季中川一直呆在季温淮的马车上,父子两个人断断续续说着话,多是对此次季家出逃所得出的人生感悟进行交流。
季温淮回顾一生,不算多辉煌,但也从无坎坷,作为百年望族的嫡长子,他一出身便万千宠爱,从小到大,美女,金钱,兄弟,别人的奉承和敬仰,他应有尽有。
光是回想,季温淮都觉得极其骄傲。
季中川这半辈子也没有差到哪儿去,但他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在心里算着路程,大约再往前二三里,就会到开平驿了。
熊开竟之前派回来的人说,会有三个骑兵守在开平驿等季家的车马。
但不是要和他们碰头,而是远远望见他们后,便立即掉头就走,快马回去。
熊开竟会在前面等着这三个士兵的身影,一旦看到他们出现在视野里,便立即下令进攻渡安口。
这样前后的时间会刚好,待熊开竟以最快速度破开渡安口,在前方开道,恰好也是季家车队赶去之时。
这里的时间非常紧促,不能相差太大。
季中川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要不要真的这么去做。
季温淮在一旁看着他:“进才,莫要妇人之仁。”
进才是季中川的字,很少有人这样叫他了,季温淮平时也不叫,除非极为正式和严肃。
季中川沉默了瞬,说道:“若真要现在下手,沈冽留下的那个随从也不能放过。”
季温淮想了想,道:“隐约记得,好像叫杜轩。”
“嗯。”
“让林副尉对付吧,”季温淮道,“你再去其他房挑几个人一并杀了,若只死和九郎有关系的人,他们想不怀疑都难。”
季中川点点头,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像是在菜市口的蔬菜摊上挑拣着蔬菜,要对谁下手,不对谁下手。
然而,对方不是蔬菜,都是季家的血脉。
眼看季中川还没有反应,季温淮说道:“快到开平驿了,要就趁现在,接下去还要赶很多路,累赘太多,拖累的只会是我们。”
季中川握紧手指,耳边忆起林副尉所说的那些话。
杀妻求将,烹子献糜,埋儿奉母……
当初那场可怕的灾荒,百万人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之事常有发生,所以,骨肉算得了什么,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季家这些儿郎都还在,还愁没女人,没骨肉?
季中川不停给自己鼓舞打气,不停给自己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深吸了一口气,季中川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我去安排!”
他让车夫停下,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令队伍也停下。
林副尉又困又乏,听闻后边又叫停,他火气烈到极致,掉头便要来发怒,恰好看到季明友和季中川一对兄弟来找他,称有话要商议。
林副尉忍着性子,随季家兄弟去到一旁,避开人群。
听完他们所说,林副尉颇觉意外,扬眉说道:“你们也终于发现那几个人是累赘了?”
季明友脸色苍白,没有说话,全程都沉默着。
季中川则直接问道:“如何杀?”
“杀人有多麻烦?”林副尉好笑说道,“都闹到了这一地步,还有什么可遮掩,拉下马车直接一刀砍了完事,当众杀才能当众令人服气,也免了你们一个个去警告,到时候他们自己就懂,要是敢乱说话,下场只会更惨!”
第596章 说跑就跑(一更)
林副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一半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的。
他招来心腹下令,速度一定要快,最好捂着她们的嘴巴,不要发出半点声音。
第一个死的是季中川堂弟季在德的三女儿,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娇贵千金忽然被人从马车上拽下去,直接一刀割在了脖子上,紧跟着就将还活着的小姐丢到一旁湍急的河水里。
众人吓傻,望向大河。
马车外薄弱的迎风灯,照出水面上的血色水光,一大圈从水底浮上水面。
季家年轻的儿郎们纷纷出列,面容愤怒:“你干什么!”
“你竟敢杀人!”
话音才落,林副尉骑着高头大马出来,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脚边的蝼蚁。
有人已经拔出了刀,握着兵器的手因愤怒和恐惧而发抖。
林副尉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们,与此同时,一个生了两日重病的千金和她的几个丫鬟也被拽下了马车,嘴巴被人捂着,她们抵死挣扎,纷纷被割断了脖子。
千金绝望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亲哥哥,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兄长吓傻了眼,在林副尉强大且无声的压迫下,兄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百人的队伍,杜轩骑着马,走在最后方。
他们主仆三人在这里本来就不受待见,沈冽带戴豫离开后,他只身一人被排挤和孤立的更为严重。
一些恶意为之的小摩擦越来越多,杜轩深感恶心,但不想起冲突,他能忍则忍。现在队伍停了下来,杜轩也颇觉不爽,谁愿和这些人多呆片刻,他只想早点见到沈冽和戴豫。
他望向河水,索性在脑中计算银两和田产,如果一切顺利,也许明夜子时便可以离开松州,到时候季家的事情一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忙碌,可能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前头这时传来马蹄声,杜轩抬眼看去,来者四人,是林副尉的手下。
杜轩皱眉,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缰绳。
眼看他们走来,且目光似乎正在看自己,他二话不说,立马掉头,转身就往后面跑去。
周围的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杜轩跑出去了老大远。
四个士兵的确是来逮杜轩的,但没料到他这么机警,说跑就跑,三人当即拍马追上去,一人回身跑去回禀。
杜轩回头看他们,暗道果然,夹紧马腹:“驾!”
季中川和季明友闻言大惊:“什么?”
林副尉大怒:“你们做什么了!他怎么就给跑了!”
离的这么远,旁边水声又大,后面的人不可能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他见到我们就跑了!”
“一定是沈冽!”季中川叫道,“肯定是沈冽教的!”
“现在如何是好?”季明友看向林副尉,“这个杜轩不能活着!他要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那……”
“那个杜轩身手不如何,”林副尉说道,“我这几个亲兵要是连他都追不上,那也不用跟着我了!”
说罢,他看向几个身手了得的心腹手下,叫道:“继续杀!”
“父亲!!”季庆文高声叫道,看着季中川的目光充满陌生和恐惧。
季中川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别停下!”林副尉说道,“杀几个娘们而已,为谁杀的,不还是为了你们季家?!”
杜轩用力拽着缰绳,胯下马蹄狂奔,可他总觉得不够快,不时用马鞭连抽数下,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扛着马儿跑。
那三个士兵紧咬着追来,速度飞快,杜轩两耳就听着那些声音,总觉的对方一步步在靠近。
季中川没有猜错,杜轩刚才转身就逃,的确是沈冽教的。
沈冽让他不论发生什么,先逃再说,如果对方要害他,他已经抢占先机先跑了,如果不是来害他的,跑出去了大不了再跑回来。
不仅如此,沈冽还教了一招最最狠的,但是杜轩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