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口口声声说他口才好,可是少女算计人的本事,少女的口才,已经明摆着完胜于他。
而且还是这么年纪轻轻的姑娘,以后的前途不定便是无量。
要不,他真的好好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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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外日头仍好。
夏昭衣抬着手,遮挡在脸上,抬头看着一只鸟儿掠来,停在最近的飞檐上。
鸟儿跳跃着,叫声轻快,拍了下翅膀,又飞走了。
支长乐在后面跟狱卒说话,今天得以顺利进来,全靠支长乐的拳头和狱卒的家人。
支长乐说完后回来,抬头循着夏昭衣的目光望去,但鸟儿太多,他不知道她在看哪只。
“想吃烤鸟肉了。”支长乐冒出来这句话。
夏昭衣一笑:“若非逼不得已,其实我不爱吃野味。”
支长乐轻叹:“那些流民,恐怕要将野味给吃绝了。”
夏昭衣收回视线,冲他笑道:“狱卒那边,都说好了吗?”
“嗯,半个时辰后便会将那姓王的放了,信也会给他。”
“如此看来,若是顺利的话,那么后天便可以走了。”
多出来的一日,要等店铺的交接手续。
支长乐点头,说道:“我们才来不久,但总觉得像是来了许久,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忙碌。”
夏昭衣笑笑,驼着腰,背着手,老态龙钟朝前走去:“这便叫充实吧。”
若非知道她是谁,就这走路形态和这说话的老气沧桑,支长乐真的要以为眼前之人是风鬟雾鬓,看尽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头了。
阿梨,竟然也有戏瘾?
嘿嘿,可爱!
支长乐大步跟上去:“老人家,我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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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支长乐有这样的忙碌感觉,整座衡香都有。
大晗先生离世的消息炸在众人头上,众人还没缓过来,便是黄刺史被杀一事,好在没多久,有仇都尉站出来主持局面,再之后,便是官府派了大量兵马保卫东平学府。
一波接着一波,大起大落大起,短短半日,像是经历了半月。
而且,很多人发现仇都尉很会做人,他严令禁止官兵们进去打扰,只在外面相侯,不得干扰任何东平学府的任何事务。
至于空出来的刺史之位,则是很多藏于暗处的势力们所要角逐的大戏了。
这场大戏,夏昭衣不打算参与。
在众人忙碌奔波,消化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时,夏昭衣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她刚买的铺子前看着远处两个老人下棋。
这半日,来应聘掌柜和伙计的人很多。
夏昭衣仍是老头子的模样,一一看下来,没有找到满意的。
倒是有人来买笔墨纸砚,做了几笔小生意。
今早老佟是从正大门离开的,实际是绕了远路,甩掉身后所跟之人后重新回到客栈退房,将行囊都给带走,正是带来这里。
店铺虽然不大,但有三层楼,还有一个小后院,后院同样不大,但正好可以停他们的马车,总算有个自己的地盘在。
这时,那两位下棋的老人忽然吵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走错了棋子,想要悔棋,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错棋子的人便道,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棋局,闲来娱乐也要这般较真。
两个人吵得不凶,但表现得着实在意,吵着吵着,回头一看,冲夏昭衣招手,让夏昭衣过去主持局面。
夏昭衣不是很想动,但还是给足面子,负手驼背过去。
因为扮相较老,两位老人唤她老大哥,她摆手称当不起,垂眸看棋局,目光不经意扫过棋盘一角,望见上面一枝雕琢着的梅花,她蓦然一愣。
“这个……”她伸出枯槁苍老的手,轻抚着上面的梅花,“这个棋盘,倒是雅致啊。”
“你看棋局就好!”老人家不客气的将她的手拍掉,“这是我祖辈传的棋盘!”
“祖传的呀,”夏昭衣说道,“莫怪了,果真古拙精美。”
“那可不是!”老人家浮上些得意,目带欣赏的打量自己的棋盘,像是顶珍贵的宝贝。
“没什么值钱的!”另一位老人叫道,“这是拈花斋的棋盘,百年老店了,店里面就有在售!”
“那也没我这棋盘岁月悠久!”老人家不悦说道,“我这款至少三百年了!”
“拈花斋所售的棋盘,都有这梅花雕琢吗?”夏昭衣问道,“这梅花可真是太好看了。”
“有些是梅花,有些是桃花,竹子菡萏,春兰秋菊都有!”另一位老人说道。
这梅花,她在那本书上看到过。
那本书叫《不动城》,共十二篇,为手写孤本,极其散漫悠然,清新脱俗的文集。
其中一篇叫《云梦隐索》,卖书给她的那位老道长说,是一位叫唐相思的大家所写。
便也可能是……她在龙渊的千秋殿下所见到的那些诗词的作者。
《云梦隐索》这一篇,恰有一枝手绘的梅花,其形状与这棋盘上的一模一样。
思及“往生客”三字,夏昭衣总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而起。
“拈花斋,”夏昭衣问道,“离这儿远么?”
第656章 便宜行事(一更)
拈花斋在东平学府南面三里的流芳街。
整条街道高楼林立,锦绣古雅,远胜于她那家店铺所在的墨坊街。
夏昭衣问路到拈花斋,店铺正营业,店门大敞,占地很广,两旁铺子的一楼被打通,完全是一间大商行的规模。
“往生客。”夏昭衣看着拈花斋三个古雅大字,很轻很轻的念道。
千秋殿的事,虽然老者没有明说,但是夏昭衣可以清晰感觉到,师父不愿她接触太多。
此次来衡香,可能会遇到“那些人”是夏昭衣来之前便有的设想,她本不是为此来衡香,但真撞上了,顺路过来看一眼也不碍事。
店里客人不多,伙计却不少,所摆皆是名家大作或古玩,需得日日保养。
除却转卖的玉器瓷器,拈花斋还有自制的文物在售,不止棋盘,还有琴笛笔墨等。
夏昭衣眼尖,一眼在柜台上看到自己不久前才让齐老头出手的字画,是她生前写的八字:“山河苍苍,天地皇皇。”
本是要送给父亲的,但是没能等到。
所配的画是离岭西南处的大江,正逢冬雪,天地萧素,万物凋零,天空一只落单的孤雁,人间千径万壑皆是白霜,盛大而旷荡。
看此情形,似乎已有人要买,正在打包装饰。
一起在装的,还有其他几幅字画。
她不善画功,与名家完全没法相比,如今却能被当大作来卖了。
一个眼熟的姑娘这时从另一边走来,问道:“好了没。”
夏昭衣略回想,是屈夫人身旁的一个小丫鬟。
“好了好了,”伙计冲她笑道,“就好了,佳玉姑娘,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那得看夫人什么时候要我来。”小丫鬟随口说道,往周围的玉器上打量。
掌柜自后面出来,手里捧着两幅字画:“东家许久不曾亲自来了,如今都要你过来取东西。”
叫做佳玉的小丫鬟没有接话。
东家。
夏昭衣不动声色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意外拈花斋的主人,竟是屈夫人。
若真要问什么,与其在掌柜这里旁敲侧击,惹人猜疑,还不如去直接问屈夫人来得干脆。
想着,夏昭衣没有逗留,转身离开。
出来时,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和她擦肩而过,朝店里走去。
夏昭衣脚步微顿,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很好看的背影,挺拔端直,宽肩瘦腰,双腿很长,好像又似在哪见过。
这次夏昭衣没能想起来,只有一个模糊轮廓,并不具体。
想不出便不想,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否则不会毫无印象。
男人才进店里,不知为何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昭衣的背影。
枯瘦如柴的老头,衣着朴实,脚步倒是稳健,走得挺快。
很寻常的一个老人,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聂公子,”掌柜一见到他,立马迎上来,“可找到我们东家了?”
聂挥墨收回视线望去,抬脚走去:“没有。”
“那正巧,”掌柜看向小丫鬟,“佳玉姑娘,今日聂公子找东家未能找到,你便带他去吧。”
“夫人在府上的呀。”佳玉说道。
“她不在。”聂挥墨说道。
佳玉朝他看去,撞见男人俊朗周正的面容,心跳漏了半拍,避开视线说道:“是,是了,夫人今天在外,才回去不久。”
“回去不久是多久?”
男人的声音低沉,气息很稳,咬字则是冰冷的。
佳玉光是听声音都觉得紧张,低低道:“大概申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