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威武将军,”莫五爷说道,挺直一些胸板,再介绍詹七爷,“这是我们的扬威将军!”
夏昭衣眉梢微挑,朝首座的詹七爷看去。
“噗嗤!”老佟没忍住。
“……扬威将军?”支长乐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夏昭衣,“阿梨,那不是你夏二哥……”
“你笑什么!”莫五爷不高兴地冲老佟叫道。
“这位娘子如何称呼?”詹八爷问道。
“你又是哪个将军啊?”支长乐反问他。
“某乃车骑将军!”詹八爷说道,并还抬手,学着儒士那般揖礼。
“……”
支长乐朝老佟看去,露出欲哭无泪的嫌弃表情。
老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夏昭衣耳边轻声道:“阿梨,要不算了,我们找下一家。”
“这位娘子,你如何称呼?”莫五爷重复詹八爷的话。
“我叫阿梨,”夏昭衣说道,“梨花的梨。”
詹八爷闻之心动,这声音,音色动听悦耳,若冰珠落玉盘,声线有力清亮,跟她略显娇美的容貌不太符合。
“阿梨姑娘人如其名,当真如梨花般雪润!”詹八爷说道。
“那你倒是介绍下你们都是谁啊!”支长乐叫道。
詹八爷于是看向莫五爷。
莫五爷起身,将在座五人逐一介绍。
除却詹七爷,詹八爷,刚来的两人是林三爷,詹九爷。
最胖的那个便是林三爷,肥头大耳,一个人有詹家的老七老八老九加起来那么大。
从言辞里面听出,这五人基本就是青香山三个村庄目前推选出来的“大人”了。
以及将军这个身份,约莫也是他们自己封的。
说话时,外面传来一个姑娘声音:“爹!那鹿肉放久了坏了,不能吃了!”
詹七爷眉头一皱,朝林三爷瞪去。
又肥又胖的林三爷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叫道:“哎!知道了,我这有正事!”
支长乐沉默看着他,再沉默朝身旁少女看去。
夏昭衣正在看林三爷。
“到你们了!”莫五爷冲夏昭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夏昭衣于是转了视线,看向莫五爷。
一双眼睛太过清澈,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莫五爷忽觉不太自然:“姑娘叫阿梨,这两个人呢?”
“我叫老佟,他叫支长乐!”老佟说道。
支长乐已不打算说话。
夏昭衣开口:“莫五爷,祖上可是安顺侯爷?你们自塘州迁来,已有五代?”
莫五爷瞪大眼睛,懵了,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收敛:“姑娘如何得知?”
“詹七爷,詹八爷,詹九爷,”夏昭衣转向正座方的詹七爷,“你们是前章朝崇俊公后人吗?”
詹七爷起身上前一步:“你怎知道?!”
“那么,你们祖上天宁年间北迁至此,是詹氏后人的旁系血脉。”
詹九爷“咦”了声:“姑娘知道得好清楚!”
夏昭衣微微一笑:“扯远了,今日到此,是想租赁场地,再雇佣一些人手,帮我赶制一匹军用武器。酬劳由你们选,是粮食还是金银财宝。”
“租赁,”詹七爷皱眉,和其他几人对视,“谁指派你来的?”
“没人能指派我。”
“阿梨姑娘,”詹八爷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为你自己赶制?”
“嗯。”
“这……”几位将军上下打量她,听着颇觉怪异。
“我们要雇三百人,”老佟说道,“租七亩山田,可以先押银子给你们!而且我们租在这里,就必然要保这里安全,如果有谁来对付你们,交给我们好了!”
“这话说得,”莫五爷忍不住道,“呵……”
“爹!”外面姑娘的声音这时又响起,“你好了没,那几块猪肉快蒸好了,等下不好吃了!”
詹七爷恼怒瞪林三爷一眼。
林三爷讪了讪,目光看向外头:“哎,你先走!快走!”
“你搞什么呢!”姑娘叫道。
支长乐扶额。
“对你们没有损失!”老佟继续说道,“你们自己想,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是?”
“我们怎么就等死了?”詹九爷激动地叫道。
“这话说的,什么叫等死?”詹八爷不悦道。
“那,你们姓什么?”夏昭衣问道。
温和平静的声音,让詹八爷又心痒痒,柔声道:“阿梨姑娘,你不是知道我们姓詹了吗?我们还是崇俊公后人。”
提起这个,带了几分骄傲,虽然都快七代了,早已是旁支的旁支。
“阿梨的意思是,你们姓田大姚的田,还是姓宋致易的宋!”老佟无语说道。
“宋致易和田大姚在游州争夺许久,总会争到此地,你们姓田,就要被宋致易争,你们姓宋,则田大姚不会放过你们。久争不下的尉平府是何下场,几位将军应看到了。”夏昭衣说道。
第699章 吃肉去吧(一更)
尉平府此前的存在,与衡香有些类似,但也与衡香不同。
衡香是无主,在军阀们分割大好河山时,因东平学府的存在而成为安宁孤岛。
尉平府之主,是降等袭爵的尉平伯,他从始至终认定尉平府仍属大乾,待李据忠心耿耿。
加之庚寅年田大姚攻陷游州时,将游州刺史骆志当街斩首,并悬头颅于闹市示众,所以尉平伯宁死都不愿开城门投降。
尉平府地势险峻,道路不便,易守难攻,田大姚早早便攻打下了游州府和大半个从信,却对尉平府无策,一直久攻不下。
而此次,宋致易派出率兵攻打游州的统帅,叫闻郎。
跟田大姚在游州打了数月,没有多少胜绩,大军行军时路过地势居奇的尉平府,闻郎本可绕城而过,但他偏不。
你田大姚打不下来的城,我打给你看。
打了几日,闻郎发现不能硬来,以及继续下去,吕盾所率的会仁营不日就会赶来救援尉平府。
所以闻郎下令,掘开河道,同时,还在尉平府东南两面的低洼处用防汛沙袋搭起长长一条堤坝工事。
与其说,尉平府是被惠门河的江潮冲垮,不如说是被泡毁的。
江潮卷着黄沙侵入尉平府地下的井水系统,整座尉平府都浸泡在浑浊的脏水之中。
以及,江水来得并不快,城中百姓们是日复一日,眼睁睁看着水势慢慢变高,慢慢等死的。
待春汛一场大雨,倾塌的绝望彻底席卷了所有尉平府的百姓,他们成为沿江而下的上万具伏尸。
现在,少女平静说出“尉平府”三字,这三字,却是整个从信的噩梦。
莫五爷和詹九爷都在不爽,一旁的詹七爷却沉默了。
乱世之下,安有完卵。
那些兵多将广,占着一块又一块土地的军阀们,根本不会管他们死活。
哪日一个看不顺眼,就来对付你,如同闻郎对尉平府那样,这些可能性都存在。
只是……
詹七爷抬头,打量眼前少女。
“你要武器做什么?”詹七爷问道。
“军事武器能做什么?”这少女还帮他强调了两个字。
“你要打仗?”
“倒也不是,但总是用来杀人的。”
詹七爷皱眉。
这“杀人”二字,她说得比“尉平府”还轻快。
“你要杀谁?”詹七爷又问,“大成王的人,还是天定帝的人?”
“谁拦我,我杀谁。”
“啊?你这……”詹七爷好奇,“听姑娘之意,这批武器不是用来对付大成王,也不是用来对付天定帝的?”
“目前不是。”
“那……”
“你到底租不租!”老佟忽地暴躁叫道,“不租我们换地!整个从信还剩着的村庄有一大把吧?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占个山头去!”
“哎呀,你大呼小叫的!”詹八爷起身说道,“我们这不是想问清楚吗!”
夏昭衣抬手,让老佟平静下来,对他们淡淡说道:“问吧。”
少女身上似乎有一股很奇异的力量,这么一个虚抬的动作,都没碰到壮汉,却当真能将这暴躁的汉子安抚下来。
詹八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像十七八岁含情脉脉的小伙子一般,温柔道:“阿梨姑娘真水灵,今年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