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战场,谁与你管这么多?”
翟金生快步而来:“上了战场,他是将军,他身旁之人不会不管!我家少爷现在便也是在管!可我家少爷没有回击于你,真要是战场,林将军身旁之人拦下这一击,可就直接反杀你了!”
“胡搅蛮缠!”胡师傅骂道。
林建锐的近卫上前将林建锐扶起。
林建锐揉着发疼的地方,说道:“好了好了,莫要为我去争,你们都是为我好,本将知道的!”
沈冽瞧见他一边痛得掉泪,一边还要先安抚旁人,便不说话了。
“哼!”胡师傅怒哼一声,掉头走了。
“沈兄,听说你昨夜宿醉,眼下可还好?”林建锐问道。
沈冽浓眉轻皱:“……我没有宿醉。”
他喝得并不多,宿醉二字,未免难听。
“哎呀,差不多的,沈兄现在可头晕?”
“差得很多,”沈冽沉声道,“我不算宿醉。”
“……”
看起来,对方好像很在意这个,林建锐只得识相地说道:“好好好,不是宿醉,我说错话了,本将说错了。”
沈冽看向一旁的兵器谱,过去拔起两根,转身朝林建锐抛去。
林建锐慌忙接着。
“我陪将军练一会儿,”沈冽说道,“将军可边练边与我说磐虞乡形势。”
“好啊!”林建锐大喜,“沈兄陪我练,那我岂不如有神助!”
听着有点奇怪,沈冽皱了下眉,上前出招。
黄师傅没有离开,他喝了一大碗水,取了一块干布回来,边擦着汗,边看向沈冽和林建锐。
看到沈冽的步伐和招式,黄师傅皱起眉头。
刚才沈冽那一下,接得他大为震惊,震惊过后,便觉脸面尽失。
后面的对话更让人发火。
你这臭小子,自己想出风头,偏要踩着我!
黄师傅冷冷地看了阵,掉头走了。
快到申时,季夏和,程解世,戴豫和梁俊等人,都出城来了。
梁俊早上才来,下午便要和沈冽随军出发,心里别提多激动,出城这一路都在眉飞色舞,说个不停。
季夏和与他气质相近,二人走在一起,满满的公子气,温润儒雅且又意气风发,一时惹了诸多路人的侧目。
等和沈冽翟金生碰面,差不多已要出发了。
林建锐眼尖,一眼看到面生又俊秀的梁俊,说道:“这位是……”
“吾乃梁俊!”梁俊上前揖礼,“字子德!今早才来追随沈郎君的!”
艾山不由将目光打量他,见一表人才,脱口便道:“梁公子可有婚配?”
“……啊?”梁俊看去。
“有,”季夏和替他回答,“他儿子三岁啦。”
喜当爹的梁俊朝季夏和看去一眼,都是聪明人,知道对方这样回答定有缘由,于是笑道:“是啊,女儿也有一岁了,我才喝完周岁酒出来的。”
艾山顿觉遗憾:“如此,可惜了。”
他的目光打量着梁俊,再看向一旁的沈冽,最后看向季夏和。
季夏和还没来探州,他在华州要了八个女人的消息,便已经长了翅膀飞到了探州,不然,把季夏和变成女婿,也是不错的。
第763章 花香醉人(一更)
艾山一路都在遗憾为什么没能早些认识这些年轻人。
林建锐则一路大聊磐虞乡之风土,偶尔同艾山说话,艾山就骑马跟在一旁,却难以接上。
林建锐不由有些不满,还是蔺阵帮忙打圆场。
蔺阵问艾山恼什么,得知还是女婿那事,蔺阵皱眉:“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乘龙快婿还不好寻吗?”
“你懂什么。”艾山低声斥道。
抛开这几个年轻人俊秀的仪表之外,艾山更欣赏他们年岁尚轻便已走南闯北,见识卓绝。
探州实在太偏僻了,虽说山高皇帝远,此前作为边陲防线,有的是大把自由,可人生在世,谁不想过锦绣繁华的富贵日子。
探州,连看的书,写字的纸都是低劣的本土品质,好的还得走商路从东边买。
现在乱世一起,诸多货源阻塞,要么贵得要死,要么直接断货,衣裳料质便更不必说。
困囿于一隅,真不如去四海走走。
艾山继续苦恼,蔺阵劝了一阵,回头继续和他们聊扯。
沈冽不喜言辞,林建锐便从不追着他问答,多与季夏和和自己的几个副将在聊,现在多了个梁俊,场面顿然更活闹。
走出李根山开阔处的河道,林建锐勒马,回头往身后眺去。
夕阳似一条金线,和渐黑的云墨一并勾勒出群山壮阔,在古老的大地上留下巨大的黑影。
“此次在磐虞乡会师后,我定要在望桦有番大作为,”林建锐握紧拳头,“我要让家父在天之灵为我而感荣光!”
“将军,会的!”方字熟含泪说道。
“父亲在上!!”林建锐忽然冲着高山大吼,“且等儿凯旋归来,建功立业!!”
梁俊被吓了一跳,朝林建锐看去。
季夏和轻轻叹息,想说习惯便好,眼下场景又不适宜。
林建锐哭着大喊了一堆肺腑之言,这才收回视线,激昂高喊:“走!!杀敌去!!”
磐虞乡离贺川非常近,是个不通诗书教化之地,说是乡,但一个磐虞乡,约有两个探州府那般大了。
林建锐对沈冽说起时提到了一句话,磐虞乡常人为二,奴役为五,剩余三,为奴役主。
每个奴役主都领着大把的奴役,多为贺川上捕来得。
沈冽当时误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建锐说没错,就是“捕”,或者用“狩猎”,更或者,“抢”字更妥帖。
掠夺,奴役,最原始野蛮的侵占方式,是磐虞乡的正统,同时磐虞乡又表面上服从探州管辖,从探州处得到贺川荒地上所没有的锦绣绸缎和精致玉器,来满足奢华生活。
朝廷不是不想管理磐虞乡,但是管不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还是如此边防处的乡野。
以及,探州若遇上兵荒,还得靠磐虞乡拨出大量的奴役来充入军队,所以,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黄昏走到入夜,而后披星戴月,继续行路,一直到隔日清晨,他们到了临漳口驿站,林建锐才要大军停下休息。
驿站处早已候着六个传信兵,其中八封书信,是给沈冽的。
王旭度一封,刘照江一封,醉鹿两封,云梁一封,赵宁一封,杜轩一封,剩余一封,是夏昭衣的。
林建锐也收到了一堆信,几封家书让他开心得像个孩子,捧着书信来找沈冽,凑在他跟前瞅了瞅信封,林建锐眉头一皱:“醉鹿和云梁的?”
沈冽正将这三封信抽出,闻言“嗯”了声。
“谁出卖了沈兄!”林建锐大怒,“岂有此理,他们怎知你在我探州?!”
“……这不用出卖。”沈冽说道。
“林将军,”季夏和忍不住提醒,“当初是王旭度先生,蔺阵先生,还有你的叔叔林义平先生亲自去得醉鹿找沈兄。”
“是哦!”林建锐皱眉,“我这脑子!我分明是个读书人,怎么越来越像个糙汉子了?”
这话,季夏和不知道怎么接了,赔着笑了笑。
“来,看看,”林建锐又道,“沈兄,看看这两边说出个什么恐吓你的恶言来!待我们打下望桦,壮大了兵力,就去把醉鹿平了!”
沈冽失笑,淡淡道:“林将军,把醉鹿平了这话,连宋致易田大姚他们都不敢说。”
“我林建锐就敢!”林建锐拍着胸膛,“平了他奶奶的!”
“将军,读书人。”季夏和轻咳道。
“……哦。”林建锐于是垂下手。
沈冽并没有看这三封信,直接交给翟金生,让他拿去烧了。
翟金生有些犹豫:“少爷,若是信上有什么要紧的……”
“没有。”沈冽说道。
“可万一……”
“不会有,”沈冽拆开王旭度的信,沉声道,“重要的事情他们不会在信上说,即便于我有害,他们也只会藏着,等待时机成熟再来对付我,而不是大张旗鼓到我跟前。信上有的,要么辱骂,要么心机战。”
“是了,”季夏和点头,“我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更好使。”
翟金生于是点头,去到一旁,将信烧毁。
林建锐也去旁边看信了。
沈冽一封一封看完,剩下夏昭衣的,他连封面都没有多看几眼,便揣入了怀里。
“阿梨说得什么?”戴豫好奇问道。
沈冽面淡无波地看了他一眼,提笔开始给王旭度他们回信。
“看看阿梨说了什么呗。”季夏和说道。
当事人依旧沉默,手中的笔已开始在纸上缓走,留下一串清逸潇洒的行文。
“小气鬼。”季夏和嘀咕,起身摇着扇子离开。
一直到人走光,信回完,沈冽回去为他准备的房间后,他才点了盏青灯,在驿站窗边坐下,拿出被他体温所染热的信。
一路颠簸,信上有风尘仆仆的浊气,他修长的指拆开信封,里面却有清幽花香溢出。